正文

第四幕 巴桑寺(2)

此后思君空斷腸 作者:楊思縈


只要人群里有你的身影,你總能很快成為備受矚目的焦點。

“一起來玩嘛,人多才有意思?。 蹦憷^續(xù)招呼道,站到了伙伴們的前面。

對面的那群孩子大多是措那宗的居民。就像是別人判斷你,你也以同樣的方式判斷別人一樣,你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個高個子女孩身上?!拔?,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朝你笑了笑,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我叫仁增旺姆?!?/p>

你歡快地跑過去,站到她的面前,笑吟吟地說:“仁增旺姆你好,我們一起玩吧。我叫阿旺嘉措。”

天空的云朵被風(fēng)吹散開來,炙熱的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射在孩子們的身上。青色草地翻滾過他們的足跡,靜謐的措那湖迎合著輕快的笑聲輕輕蕩漾。負(fù)責(zé)看護你們的喇嘛在一邊靜坐,看著你們似乎想起了自己年少的時光,臉上掛著隱隱約約的笑。

你玩得盡興了,隨便找一個地方席地而坐。仁增旺姆跑過來,坐在你身邊,美麗的小臉如紅彤彤的初日。

“你們是從山上的寺廟出來的嗎?”仁增旺姆問。

“嗯,是啊?!蹦愫卮?。

“你們平時在寺院里學(xué)些什么呢?”仁增旺姆一臉羨慕地繼續(xù)問道。

你一邊擦拭臉上的汗?jié)n,一邊說:“什么都學(xué)?!?/p>

仁增旺姆“哦”了一聲便沉默下來,你的呼吸也漸漸趨向平穩(wěn)。陽光還是那么熾烈,你伸展四肢躺下來,借著青草的長勢把臉埋在陰影里,遮住了部分陽光。你戳戳仁增旺姆的后背問她:“對了,你信什么教派呢?紅教還是黃教?”

仁增旺姆扭過頭看著你,說:“我們?nèi)倚偶t教?!?/p>

你突然想起曲吉經(jīng)常給你講的故事,一下子從地上坐起來,眼睛里閃爍著明亮的光澤:“仁增旺姆,你想不想聽故事?”

“嗯?”仁增旺姆一臉迷惑,“什么故事?”

“我來給你說一說蓮花生大士的故事吧,你想聽嗎?”

仁增旺姆蜷起雙腿,微笑著點點頭:“想聽。”

你學(xué)著曲吉老師的樣子,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樣地說:“那我開始講了,你可認(rèn)真聽好了……”

“嗯?!鄙倥哪樢琅f艷紅如新日。

在藏傳佛教的歷史上,蓮花生大士是一位神秘而傳奇的大師。他不僅是西藏密宗的開山祖師,也是寧瑪派的傳承祖師。

蓮花生大士是古印度鄔金國人,是阿彌陀佛、觀音菩薩和釋迦牟尼佛的身口意三密之金剛化現(xiàn),親身示現(xiàn)不生不滅的真諦,也是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時諸佛的總集。據(jù)說他永遠(yuǎn)都保持著十八歲少年的相貌,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老去。為了度世的心愿和佛法的延續(xù),在釋迦牟尼佛涅槃后的八百年,佛祖轉(zhuǎn)生為蓮花生大士出世,繼續(xù)傳授密法。

公元七世紀(jì)初,西藏王松贊干布統(tǒng)一青藏高原的各個部落,建立起武力強大的“吐蕃”政權(quán),西藏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由此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繁榮時期。佛教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傳進來的。  

而佛教入藏的機緣,其實是源于唐朝和尼泊爾兩位信奉佛教的妃子。作為陪嫁禮品,唐朝的文成公主和尼泊爾的赤尊公主帶來了佛像、佛經(jīng)、法物和僧人等豐厚的陪嫁品。她們的夫君,西藏王松贊干布也在她們的共同影響下皈依了佛教,為佛教在西藏的發(fā)展流傳帶來十分深厚的影響。

到了公元八世紀(jì),吐蕃赤松德贊贊普當(dāng)政時期,即是吐蕃佛教的鼎盛時代。

赤松德贊是赤德祖丹之子,從小他就對佛法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為了能在雪域弘揚佛法,他請來了寂護大師講經(jīng)傳道。寂護大師是印度著名高僧,入藏后開創(chuàng)了弘揚中觀等顯教佛法。為了進一步在西藏弘揚佛法,赤松德贊決定修建寺院。但是由于當(dāng)?shù)乇浇痰淖钃?,建寺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非常大的障礙。這時,寂護大師向赤松德贊推薦具有無比神通能力的蓮花生大士。據(jù)說這個時候,藏王還回憶起了過去與寂護、蓮花生共同發(fā)愿在西藏弘揚佛法的場景,于是,藏王赤松德贊即刻派人迎請蓮花生大士入藏弘法。

蓮花生來到西藏以后,降伏了各種魔障,并與寂護大師、藏王赤松德贊一起建立西藏第一座剃度僧人出家的寺院——桑耶寺。

除了建寺之外,蓮花生大士還傳授深奧的密法,所傳密法為后世寧瑪派繼承。同時,他還降伏吐蕃的地方神靈,令這些神靈皈依佛教,做佛教的守護者,以此奠定了西藏佛教的基礎(chǔ),成為藏傳佛教兼容本土文化的開端。

蓮花生大士被認(rèn)為是藏傳佛教初興之時的大阿阇黎,開創(chuàng)了藏傳佛教。西藏的人民都非常敬愛蓮花生大士,因此稱他為“咕嚕仁波切”,意為“寶上師”或“珍貴的上師”。

關(guān)于蓮花生大士的傳記有無數(shù)種,其中主要以佛語和伏藏的形式出現(xiàn)。寧瑪派作為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教派,它的教法傳承主要有三種:遠(yuǎn)者經(jīng)典傳承、近者伏藏傳承和定傳玄要。

伏藏,藏文是爹瑪,是指一件很珍貴的東西被埋藏,最終再被發(fā)掘出來的意思。

在佛教里,有一句話大致是這么說的:“時機未到,因緣不到?!碑?dāng)年,蓮花生大士到西藏傳揚佛法之后,發(fā)覺當(dāng)時西藏人民的學(xué)識和智慧還沒有達到能夠接受密法的程度,加之當(dāng)時有些法的因緣時機尚未成熟,且蓮花生大士還預(yù)見了后世人們將要遭遇到的劫難。所以離開西藏之前,他將各種教法、佛像、法藥埋藏在不同的地域,待到時機成熟,有緣人自會將它們發(fā)掘出來,救度眾生,將佛法傳承下去……①

都說措那湖的水是沒有顏色的,它總是不動聲色地向人們展示大自然豐富的贈予。太陽逐漸向紅山移落,很快便被紅山遮去了大半邊臉。碧藍(lán)的水面上閃爍著柔和的暖光,未掩的余暉將奔跑在草叢里的孩子們鍍上了一層橘紅色的金邊,一個一個像是墜落在凡間的精靈。

你再次跑得大汗淋漓。隨后,經(jīng)向來心細(xì)的德吉提醒,你才發(fā)現(xiàn)仁增旺姆居然還坐在剛才你們坐過的地方發(fā)呆。你貓著腰,悄悄走到她背后打算拍一拍肩膀嚇唬她一下,仁增旺姆卻突然回過頭……

明明是想嚇唬她的,結(jié)果你反倒被嚇住了。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你趕緊出聲道:“你怎么還在這里?我都抓了好幾條魚了。①”

“我在想你剛才給我講的故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么有意思的故事呢?!比试鐾烽_心地說道。

聽到別人的夸獎,你立馬得意起來:“哎呀,這算什么!你要是喜歡,以后我經(jīng)常給你講故事?!蹦銚P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里面啊,比蓮花生大士有意思的故事可多得去了……”

“是真的嗎?” 仁增旺姆激動起來。

你雙手叉腰昂起頭,驕傲地說:“當(dāng)然是真的,我可從來都不騙人?!鳖D了頓,你又略微遲疑地說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p>

仁增旺姆得到你的首肯,高興得快要蹦起來了:“快說快說,什么條件我都答應(yīng)……”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我對你們的生活比較感興趣……想問你,平時你們都做些什么?都愛去哪里溜達?看些什么書?怎么樣,作為交換條件,你回答這些問題我就給你講故事?!?/p>

“這個啊……”仁增旺姆有些為難地看著你,緩緩道,“這都是一些沒有意思的事情。而且,我們都是不能上學(xué)的……”仁增旺姆越說越小聲。

你方才明白,此時的西藏,若想要學(xué)習(xí)就只有去寺院??蓪τ谄胀ㄈ思业暮⒆佣?,上學(xu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陣急風(fēng)忽地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青草隨風(fēng)搖曳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響,驚動了湖邊停歇的鳥兒,也吹亂了仁增旺姆的一頭長發(fā)。烏黑的發(fā)絲拂過你的臉頰,你的鼻翼間頓時彌漫出一股久違的炊煙氣息。即使母親的面容已經(jīng)開始模糊,可那一股熟悉的味道,卻像是滲入了骨血一般,時時伴隨,永遠(yuǎn)也不能忘懷。

這一刻,你突然想念起家中的父母了。來到巴桑寺以后,你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家里看望他們,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他們過得怎么樣了……家里的小羊是否長大?四季輾轉(zhuǎn),他們的身體又是否健康如一?

“阿旺嘉措,走啦走啦!”

德吉的大嗓門穿透空氣的介質(zhì)傳入耳膜,把你從回憶的念潮拉回現(xiàn)實。你看向德吉,他朝你揮舞雙臂示意該回寺院了。你用力點點頭,朝德吉跑過去,邊跑邊扭頭對身后的仁增旺姆囑咐道:“我得走了,改天再一起玩,再見啦!再見!別忘記我們約定好的事情啊……”

仁增旺姆的身后不知何時聚齊了剛剛一起嬉戲的伙伴,看著將要離去的你們依依不舍地?fù)]手說再見,其中一個男孩還朝你大聲道:“你們要記得常來玩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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