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瞇起眼睛笑時很迷人?！坝浀冒?，不過你選擇了學(xué)習(xí)，考市重點?！彼f，“我真的有在學(xué)素描，不過不是為了美院附中，我發(fā)現(xiàn)那是我愛好的事情。”

“愛好?。　蔽腋锌?，“我他媽的不愛好學(xué)習(xí)啊！越來越發(fā)覺自己懂得太少，除了學(xué)習(xí)我什么都想學(xué)?！?/p>

傳說非典時期人心惶惶，而我們異常安心。并不是勇敢，而是無知無畏。

下午去三里屯，喝兌了可樂的杰克丹尼或者芝華士，消磨時光?；蛘叻艞壋燥垼艿絿Q(mào)或者豐聯(lián)，一直逛到傍晚。這是比較講求環(huán)境的商場，好比身披貴重晚禮服的高雅女子，不是每個男人都消受得起。只能買打折品牌，但還是無比自豪買到的是真貨。

漫長的假期終于過去，期末全區(qū)統(tǒng)考。還沒見到卷子就先有了答案，有些大題連過程都有了。傳到各個學(xué)校，各個班級，各個同學(xué)人手一份。答案抄在桌上、手上、小條上，更有甚者抄在腳踝。監(jiān)考的體育老師，音樂老師，以及比較拽的年輕男老師，對作弊不聞不問。倦了就站在門口抽煙，任班里抄成一片。那是一次空前的集體作弊，非常壯觀。提前交卷，在樓下看到有男生從衣服口袋、褲子口袋、袖口、甚至鞋子里翻出小條，往垃圾箱里扔。我沖著他笑，說內(nèi)褲里也有吧！

佳文高考結(jié)束，離開北京，我異常疼痛。疼痛只能自己承受，不能發(fā)泄給維男。我怕她會告訴享和。我覺得這并不能表示我不忠，我并沒有給予任何男人任何承諾和身體。我生活得其實非常小心，即使是游離在幾個男人之間的時候，也不敢懈怠。

還是因為不安全感。

這樣小心翼翼，這樣精心維護，還是要分手。維男去找他，流著淚。他于是發(fā)現(xiàn)他還是愛著維男，對我，是一種想要呵護的親情。

我拿起桌上的煙，手不停顫抖。我說：“你滾！你滾！”然后淚就流下來。其實我愛他，只是太懦弱又太麻木了，自己都不敢意識。雖然煙齡不短，但我并不適應(yīng)抽煙，抽到第三支，就發(fā)現(xiàn)自己承受不住。杵進煙缸，把頭埋進沙發(fā)，痛苦地呼吸。

在短時間內(nèi)失去兩個男人，很難接受現(xiàn)實重新振作起來。

申了QQ號，和眾多朋友日夜交流，想以新的生活沖破苦悶，以新的朋友取代維男，還要尋找新的男人。其實是報復(fù)和自虐，感情上根本沒有恢復(fù)平靜。

才明白有些東西是無法替換的，猶如一枚在身體磨合了多年的零件，現(xiàn)在想用新的來代替，幾乎沒可能找到合適的。而那種零件往往卡在身體最敏感脆弱的部位，也還是因此我們才花大量時間和精力來磨合它。

在藍島，和一個女孩去照大頭貼。非常自戀的行為，但很流行。大頭貼總能把人照得脫離現(xiàn)實，你隨便沖它扮丑陋的鬼臉，它卻將你美化。大家都愿意拿大頭貼相親，看起來全是俊男靚女，虛假好比網(wǎng)絡(luò)。

我們站在狹小空間里，強光遮蓋了臉上因疲勞或失眠而青青黃黃的板塊，以及凸起的青春痘。照片出來，服務(wù)員給我們剪裁好，我們你一張我一張，認真的分。覺得照得非常成功，不停地笑。好像小時候偷嘗到一顆早熟的葡萄。

站在門口，發(fā)現(xiàn)天在下雨。衣著艷麗穿纖細水鉆涼鞋的女子從一輛老款奧迪車?yán)锵聛?，頭頂一件男士西服上衣，落魄地跑進商場。那么體面的女人，也要如此。

和我照大頭貼的女孩說：“真倒霉，怎么一出來就趕上下雨！”

我看著她，挑著眉毛對她說：“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真幸運，不是我們跟半路上的時候下雨?！?/p>

她驚訝地看著我，瞠目結(jié)舌。我笑笑，說人要平淡而豁達，才能樂觀。我和維男，都具備這樣的一面，一起成長，一起培養(yǎng)。

無意中遇到嶺，很遙遠的一個回憶。

當(dāng)時我獨自一人在星巴克，桌椅擁擠。我像被人潮涌上島岸的赤裸的魚，坐在中心位置，那么突兀。我等的人還沒有來，我不時望向窗外，目光跳躍過很多人的頭頂。不時看表，表現(xiàn)出一副并不寂寞的模樣，以局促不安偽裝孤獨。

看到嶺的那一瞬間，他也認出我。他長得高大英俊，男人相貌，慘淡的酒紅色頭發(fā)，眼里的不滿被機敏和世故所取代。他身邊跟著一個面龐嬌好打扮時尚的女孩，二十出頭的樣子，拎一個FENDI的手提袋。

嶺和那個女孩說了句什么，便走到我跟前。微笑，無所適從的微笑讓我感覺安全，不那么警覺。

“還記不記得我？”他問。

我點頭，示意他可以坐下?！霸趺磿挥浀茫髱浉?。”

他開心地笑，我想在那個女人的世界里，他應(yīng)該是個靠臉吃飯的小男孩小帥哥吧！

“和維男還有聯(lián)系？”我問他。

“沒了。”他說，“她是個好女孩。你們還要好嗎？”

她？是個好女孩？我不禁冷笑。脫口而出的卻是：“還好吧，還有聯(lián)系，還是好姐妹?！北灸艿鼗乇芰艘驗橄砗偷臎_突。擁有一些秘密，讓我感覺安全和充實。

他好像很欣慰的表情，說：“那就好。你過得好嗎？”

“單身，無所謂好不好。有時候朋友很多，忙碌，風(fēng)光。有時候又很寂寞，身邊沒有一個人真誠關(guān)心誰。其實人人都這樣，如果我說生活非常慘淡，那人類可以滅絕了?！?/p>

“上了高中是不一樣，說后我都聽不懂了。別拽那么深奧，說說學(xué)習(xí)吧，還跟得上嗎？”

我無奈地笑笑，說：“我在研究人類生活狀態(tài)，至少是北京的一部分人?！?/p>

“什么？”他驚異地笑起來，眼睛放光，饒有興致，“人類生活狀態(tài)？快說來聽聽，研究出什么結(jié)果了？”

我掃了一眼角落里獨自吸煙打手機的都市女孩，她剛剛跟嶺一起進來，有曖昧關(guān)系。我說：“有一個男人他有十個饅頭，給了我一個。另一個男人只有半個饅頭，但全部都給了我。你說我選擇哪一個男人？前者。因為我得到實實在在一整個饅頭，之后，他還有實力迂回在別的地方，這是一個成功男人應(yīng)得的，與道德無關(guān)。于是很多女孩也這樣選擇，可是題目與現(xiàn)實有所出入，她們在現(xiàn)實中感到題目未給出的孤單，要尋找溫暖。于是大款把十分之一財產(chǎn)給了蜜，蜜又分十分之一給了小白臉，小白臉又分十分之一給小白臉媳婦兒，大款又是靠賺小白臉媳婦兒這樣的群眾的錢來發(fā)家。食物鏈就是這樣，如果你不把自己擺在其中某個位置上，就只能作小龍女或者沒有地位的分解者，前者不現(xiàn)實，后者不可取?！?/p>

嶺認真地聽，像小孩子一樣天真。我本以為他會認為我在諷刺他，生氣地轉(zhuǎn)身走掉。但是他沒有，他說：“你和別的女孩不一樣，你很特別，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有這種感覺。但是和現(xiàn)在不一樣，那時你還小，哎，怎么說呢……”

他正考慮著措辭，我接過話說：“我的特別在花蕊，含苞時不明顯，現(xiàn)在開了，表達出來，讓人害怕?！?/p>

“我不怕。”他笑笑。手機鈴響，那個女孩在催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