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享和(1)

殘翅:一個女高中生的情感經(jīng)歷 作者:張亦楠


第一眼看見他,只有一個念頭:世界上還有這么帥的人?!

那是1999年9月1日,我剛剛步入初中,享和就猛然闖入了我的視線。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說:“你好,我叫林享和?!比缓蟾嬖V我他喜歡游泳和打高爾夫,喜歡王朔的小說,喜歡NIKE和萬寶龍。與他握手,第一次與陌生男子親密接觸,行為呆板。呆板的只是行為,不知所措,卻知道他的手感覺十分美好。他也是故意要以握手來和我接觸的吧!十二三歲的孩子,還不懂那么多禮節(jié),就先學(xué)會了掩飾。即使這樣,還是被他蠱惑,在日后的歲月中習(xí)慣性地關(guān)注他一言一行。

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有些感情僅僅屬于我,只需獨自品嘗。分享,反而破壞美感,顯得世俗,急功近利。

他笑的時候從不張狂,態(tài)度謙遜。但是會毫不掩飾地露出牙齒,潔白整齊,有良好教養(yǎng)的形狀。吃口香糖,吐出來時用紙包好,不會隨地亂扔。但會故意當(dāng)別人的面自言自語,問垃圾箱在哪兒,讓我們都知道他滿世界找垃圾箱為了扔一包口香糖。因此口氣清新,離你很近,也不會對他反感,反而希望可以更近。外科醫(yī)生或鋼琴家的修長手指,指甲干凈。夏天時候,每天換不同顏色的T恤,一周一輪。

維男說,他可能只有五件,剛好夠換。

有一次和嶺打架,傷了一件,不知道他事后是否及時補上一件。

那次打架是才開學(xué)不久,與班內(nèi)還不熟識的時候。

并不善于打架,又是和高年級的,真實的想法只是想保持一種風(fēng)度。未考慮實力懸殊,只覺得打架是一個人的事,如果鬧大,就叫警察,甚至上法院。事情沒那么復(fù)雜,卻要想那么多,結(jié)果不免平淡得讓人失望。只是一句不和,然后撕扯,很快被人勸開,T恤的袖口處開線。

我和維男內(nèi)心十分掙扎,因為嶺長得也很帥。精神上不知道該支持哪一方。雖然當(dāng)我們看到享和穿著破了一角的T恤回班,得知此事時,此事已然成為往事。這件事很快過去,我們內(nèi)心的這種掙扎亦很快過去。該看嶺的時候看嶺,該看享和的時候看享和,兩不耽誤。

不過幾日,享和與嶺在一個球場上打球,稱兄道弟。我和維男始終不理解,那種大打出手的矛盾怎么會那么輕易和解,要計較一輩子才是真的。如果是喜歡的人,就不會同他爭吵,如果是會爭吵的人,就一定不喜歡他。當(dāng)然很多年以后,我們明白事情遠(yuǎn)沒那么簡單。但或者說,事情應(yīng)該更加簡單,沒必要用感情決定情緒,那是你無法控制的。

享和打球的時候,眼睛不時看我,突然對我說:“去給我買聽可樂吧!”

我拉著維男興高采烈地去了。

有個女孩對我說,運動之后喝碳酸飲料對身體不好。根本無法辨別對方來意善惡的我,無比真誠地對她說:“什么叫碳酸飲料?”

那個女孩沒有回答我,轉(zhuǎn)身走掉,我還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把可樂交給享和,他從兜里翻錢,我說不用不用。他滿頭大汗地沖我笑笑,我心里特高興。

維男說:“我好喜歡享和?!?/p>

我說:“我也好喜歡他?!?/p>

維男說:“我們以后每天都去看他打球?!?/p>

我說:“好?!?/p>

冷靜下來,我突然問她:“你小學(xué)那個怎么辦?”

“你小學(xué)那個怎么辦?”她反問我。

我聳聳肩:“早沒聯(lián)系了?!?/p>

“我也一樣?!?/p>

我“哦”了一聲,想原來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為他會愛她一輩子呢!

享和坐在班里最后一排,上課總是能從他們那里發(fā)出陣陣哄笑。我總是很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使他們永遠(yuǎn)樂在其中。

有一次上課,一個男生遲到,被班主任關(guān)在門外。男生故意一次次不小心把們碰開,趁機沖我們扮鬼臉。班主任對靠門邊的同學(xué)說:“插門!”接著后面男生一陣爆笑,聽得清清楚楚,以享和為首。他還大聲重復(fù),插門,插門。聲音淫蕩。

聽后面的女生說,他上課總是問女生:“你今天喝奶了嗎?”然后淫笑。說他滿嘴污言穢語,語言從來不健康。說他愛顯擺,戴上千塊的手表,看表時總是故意把胳膊伸得好長。

說他什么都行,我們都愿意聽,亦都無法動搖我們對他的喜愛。

第一次開家長會,我和維男陰在學(xué)校門口,看來往的家長,并猜測哪一個是享和的。戴黑色墨鏡的光頭男子,珠光寶氣神色傲慢的女子……我們見到可疑的,就尾隨其后,看他進(jìn)哪個班??上В瑳]有一個是享和的家長,我們徒勞無功。

“至少我們知道誰不是他的家長!”維男辯證地說。

那次家長會讓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初中生活的面目,班主任并沒有針對某一個同學(xué)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而是說了很多非常現(xiàn)實的問題。比如說生活學(xué)習(xí)上無法和中學(xué)接軌,對家長依賴過大,自閉,搞小團(tuán)體,最嚴(yán)重的是保護(hù)費問題。

我和維男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什么保護(hù)費,好像離我們十萬八千里,看老師說得盡興,我覺得她根本不了解我們的生活。但事實上,是我和維男根本沒融入中學(xué)生活,連外界都未認(rèn)同我們初中生的身份。。

享和說:“不用擔(dān)心,他們不會劫女生?!?/p>

我說:“我沒擔(dān)心?!?/p>

他沖我無奈地笑,我說不出那笑的含義。我覺得我應(yīng)該再多說兩句什么,那么冷漠的回答,他以后會不會不理我了?想著心里變得很慌張,一天不安。

然后不安又慢慢退去,記憶本能清除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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