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踱到床邊，坐下來，開始抽煙，渾身顫抖。

“快睡吧，天亮就好了?！庇袀€女孩說，卻不見有人起身。

“他是個畜牲?！崩蚶蛏硢〉亍?/p>

良久，沒有人回應(yīng)。

花妮從床上爬起來，遞了塊毛巾給她，溫水泡過的。轉(zhuǎn)身將走，聽到身后莉莉微弱的聲音說：“幫我把衣服脫掉吧?！?/p>

花妮轉(zhuǎn)過身面對莉莉，有點氣憤地看著她。

“我身上太疼了，不想動?！崩蚶蚪忉尩馈?/p>

有人發(fā)出了“呲呲”的笑聲，有人翻了個身，很快這一點點躁動又歸于平靜。

花妮從莉莉手中接過剛剛遞給她的毛巾，走回到自己床前，把毛巾掛在床頭，轉(zhuǎn)頭對她說：“別把對付男人的那套用在我身上?！闭f罷爬上床，不再理會獨自抽煙的莉莉。莉莉自己脫掉高跟靴，一頭倒在床上。煙很快滅了，天很快亮了。

有白天，有晚上，這是第一日。

休息一夜，白天她開始奔走。去哪里找，她并不清楚。她想，先去各個高校跑一跑吧！

花妮要起床去辦正事，她不能像同屋的那些女孩一樣晝伏夜出。匆匆穿好衣服，她臨出門前瞥了一眼熟睡中的莉莉，莉莉的臉有些浮腫，右眼眶略微發(fā)青，一條白白細細的小胳膊露在外頭，有煙頭燙歸的痕跡，兩處，一新一舊。

她在這幾秒鐘內(nèi)，突然有點愧疚昨晚對這女孩請求的拒絕。

莉莉保持熟睡的姿勢不變，卻開口對她說：“這里不需要憐憫?！?/p>

沒有一個女人能真正熟睡，尤其是她們這樣神經(jīng)衰弱的女子。

花妮沒有回答任何，走出門去。有個女孩剛剛回來，在寒冷中抱著交叉的雙臂，表情木納。

沈陽！

我一拍桌子從沙發(fā)上跳起來，如夢初醒。

對，她一定是去沈陽了，去找那個她素不相識的佳文。那個傻丫頭，找他干什么！要知道無論是北京或其他地方，異鄉(xiāng)人沒有治安。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叫我如何對斌鋮坦誠，那樣滑稽的故事和感情。倘若花妮真出了什么意外，這些人里面我最不是人！

“想想辦法，瑤晶，你最有主意了！想想辦法……”斌鋮苦不堪言的表情叫我發(fā)怒。

“不許哭！”我喝他，“不許哭，聽見沒有！是爺們就振作起來，出去把妮子給我找回來！誰都不許哭，我有辦法，我有辦法的……”

斌鋮抬頭看我，維男也是，他們的目光糾結(jié)在一起，把我襯托得無比高大?！艾幘?，”斌鋮懇切地對我說，“我們想辦法，你快坐下，別著急，會有辦法的?！?/p>

維男摟住我的肩膀，扶我慢慢坐下。在維男的臂膀中，我方感到我瑟瑟發(fā)抖。這樣不行，我深深地呼吸，一次又一次。我閉上眼睛，使自己鎮(zhèn)定，再鎮(zhèn)定。啊，好，我輕拍大腿，說：“把電話給我?！?/p>

“瑤晶，你確定你要做什么嗎？”斌鋮似乎對我產(chǎn)生了懷疑。

他一開口，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小子長得十分可愛。瘦長臉兒，單眼皮兒，顴骨挺高，鼻子特挺，嘴有點翹?！氨箐?，咱得借你老爸的關(guān)系用用?！?/p>

我們以斌鋮爸爸為核心，列了長長的人際關(guān)系表，拐彎抹角找到沈陽公安局副局長，姓賀。在得到告知已經(jīng)和沈陽打過招呼之后，我們撥通了號碼，斌鋮在電話里聲情并貌地說自己是某某某的兒子，妹妹獨自到沈陽旅游，突然失蹤，希望能得到警方的幫助，一家人都將感激不盡。另外，我們在沈陽的朋友會聯(lián)絡(luò)警方，協(xié)助工作。

那個朋友，當(dāng)然就是佳文。

這樣，我們又聯(lián)系佳文，他語氣嚴肅，說一定盡力。

一系列事情辦妥，我們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禱。

這時，我感到維男的目光意味深長，她說：“瑤晶，你好像突然長大了，你竟然能解決那么復(fù)雜的事情，你成熟得讓我陌生?！?/p>

“男人的成長是驟變，女人的成長是蛻變，我一直在有意識地為自己積累能量，所以男男，你不要驚訝，我告訴你，如果你不去嘗試，你就永遠不知道你能做什么?！?/p>

嗯。她點點頭，微笑：“我也會努力，讓我們成為互助型的朋友，最牢靠，歷史最強的一對，不離不棄?！?/p>

傻丫頭。我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不說話。心里卻浮上一絲愧疚，好像另有新歡的情人。

花妮一無所獲回到發(fā)廊，發(fā)廊剛剛開始營業(yè)。她梳了梳頭發(fā)，開始干活。白天人很少，多是婦女和小孩，洗剪吹，簡單而正經(jīng)。夜幕降臨后，生意才算起來。有男人三三兩兩地進來，要求按摩，有的很直接就把姑娘帶走。去哪里，不得而知，大概也跟北京差不多吧！花妮心想。

這個中年男人長得很土，卻一眼看中了花妮。他很霸道地要求這個新來的女孩子給他做按摩?；轃o論怎樣推托不開，老板娘開口說，只是按摩嘛，給他洗洗頭就好了?；荽瓜履?，擠了洗發(fā)水在手心，用力按他的頭。男人并不甘心，一句句挑逗她。她不應(yīng)。男人生氣了，罵老板，罵店里的服務(wù)態(tài)度不好。老板娘出來安慰，笑臉相迎，說這個女孩子年紀太小，只是出來打工的，不會做那種事。又問他要不要別的姑娘，也很好的！

男人一擺手，好像很有派的樣子，氣沖沖地走了。花妮沖老板娘很慶幸地壞笑，卻被老板娘陰著臉拽到一邊。那男人原來有點背景，仗著哥哥在城里當(dāng)個不大不小的官，混不講理。不過他是不敢在這里鬧事的，老板娘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刀一槍靠自己打拼的女中豪杰，但出了店門，事情就很難講了，老板娘囑咐花妮要小心。

花妮點頭稱是，并沒太放在心上。

她有些思念北京。

也想念瑤晶，想瑤晶一定會很擔(dān)心的，會顫抖，會流眼淚，會滿世界把她翻出來！然后會在某個路口碰到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子，并把她撿回家，也許還會把她介紹給斌鋮。如果是那個女孩子，或許會跟斌鋮認真地交往。

不禁，她也有些想念斌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