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騎上車走了。我們騎車到半路上,借著路燈,看到有個人正從遠處的山坡走下來,仔細一辨認,那不正是呂伯奢嗎?我對陳宮小聲道:“隱蔽!”我們就躲進草叢里。當呂伯奢走近我們時,我總感覺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我們,我心頭一個邪念閃過,人已躍出草叢,在他背后用力一推,隨著“啊——”的一聲,老人家摔下了陡坡。
陳宮驚呆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曹孟德,你瘋了嗎?”他怒視著我,質(zhì)問道:“呂家七口人已經(jīng)被我們打得生死不明,你為什么又對一個老人下此毒手?”
這時我也已渾身無力,一屁股坐在山坡上,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p>
陳宮坐在離我兩米遠的地方,緊鎖眉頭,似乎告訴我,他對我失望了。我當時怎么想?切,我曹某人這番干的事全讓你陳宮看到了,不過既然你參與了,就得上我曹賊的賊船!
我倆在馬路邊再沒說過一句話,直等到天明。
那天晚上,一場特大洪峰光顧了成皋,水漫到了半山腰,呂家村浸沒在汪洋中,呂伯奢跌落的陡坡也被洪水淹沒了。
大約午后時分,有沖鋒舟來救援,舟上的人問,除了我倆還有沒其他人,我搖搖頭說沒了。我倆坐在沖鋒舟上,駛離了成皋呂家村,我回頭望了望西山梁,望了望空曠浩蕩的水面,一種悔恨慢慢襲上心頭。
傍晚,洪水退畢,我和陳宮安全地回到曾被洪水蓄虐得一片狼藉的陳留家中,這時電視上播出一則新聞:成皋呂家村叫呂伯奢的老人,一家八口人,在昨夜特大洪峰突來前,沒來得及撤離,全部被洪水沖走,現(xiàn)已撈上七具遺體,呂伯奢失蹤……
雖然我逃過了罪責,但卻難逃良心的譴責。
這可是八條無辜的人命呀,就在一瞬間,黑燈瞎火地倒在了我這劊子手的棍棒下,尤其是最后第八條人命——呂伯奢本人——依然沒有逃出我這“一不做,二不休,一黑到底”的變態(tài)殺人狂手中。
從此我罪惡的靈魂就被死去的冤魂釘在了一種無形的十字架上。頭疼病,正是冤魂列隊審判我的記錄,正是他們——這些冤魂,讓我心不安理不得地茍活著。我每活一天,都必須為永無休止地承受著負罪的心靈而懺悔,在驚恐和悔恨中飽受痛苦的煎熬,直至我生命的終結(jié)。
更要命的是,陳宮經(jīng)過反復的思想斗爭,最后還是選擇告別我,他想重新走一條他認為他可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