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母親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舒曼這叫一氣哦,眼淚嘩地就下來,耿直父親一旁看了,想起身,起不來,砸著桌子,舒曼抬頭,見了,趕緊過去,流淚問:“爸,您要什么?”
耿直父親瞪著眼睛,嗚嚕著,舒曼聽不懂,只得抓過一張紙和筆放到耿直父親面前:“爸,您能寫字吧?”
耿直父親抓著筆,顫顫巍巍寫下幾個字:“你媽糊涂,別理她!”
舒曼含淚點頭,勉強一笑:“我知道……”
耿直和楚建一起上學(xué)習(xí)班,課后兩人邊走邊聊,耿直顯得心事重重:“這么一搞,人心都變了,我媽你知道吧,多善良一勞動婦女,現(xiàn)在可好,見了舒曼跟貓見耗子,那叫一個哪疼往哪兒掐,我那瘋妹妹就更甭提了,幸虧不在家,要不然,舒曼還有活路啊?!?/p>
楚建一笑:“老人心也不難理解,是替你抱屈唄,新領(lǐng)導(dǎo)班子成立,你我都是板上釘釘結(jié)合對象,為啥你通不過?”耿直:“別說了!我當(dāng)個逍遙派挺好,多自在,我現(xiàn)在比文革前多長多少肉,你知道嗎?”楚建冷冷道:“你還好意思說,你那肉再長下去,就長腦子里了,真成廢物點心了!”
耿直眼睛發(fā)直:“我就不信,我對黨忠心耿耿,黨就看不見?”
楚建走幾步,實在忍不住,回頭道:“問題是,你老婆滿世界打你旗號為季誠鳴冤叫屈,這件事情影響太惡劣了!”
耿直打斷:“她政治上幼稚,我教育過她了!這事兒還提它干啥!”
楚建懶懶道:“這件事對你政治前途影響有多大,你心里比誰都明白,算了算了,你對你老婆啥心意,我都清楚,我也不扯那些廢話了,我就問你一句,你小子別跟老子說官話,你就說說你靈魂深處的活思想,你就真不想進(jìn)領(lǐng)導(dǎo)班子?”
耿直嘆口氣:“說不想那是虛偽……可是,我們夫妻十年,我是咋也看不出我這老婆是哪門子階級敵人……要我和她劃清界限,這輩子是不可能了!”楚建搖搖頭:“你呀你呀,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了!”
舒曼有些怕回婆婆家了,越近腳步越沉重,不停地活動臉部,希望自己能擠出幾絲笑容,一進(jìn)院子迎面就見兩個兒子攆著幾只小雞跑來跑去,耿直母親出來吼:“小心點兒!別把小雞踩死了!這可不是一般的雞,金貴著呢!”
舒曼笑道:“媽,您買小雞了?”耿直母親冷冷道:“不是買的還是偷的?”
舒曼被噎住,夾著血壓計往屋里走,身后虎子學(xué)母雞下蛋:“咯咯嗒,咯咯嗒,奶奶,小雞什么時候才能下雞蛋啊?”
耿直母親對孫子就笑嘻嘻著:“傻小子,這都是小公雞,怎么會下蛋!”
牛牛就學(xué)公雞打鳴:“喔喔喔——”
虎子問:“奶奶,為什么都買小公雞?。课蚁肟茨鸽u下蛋,多好玩兒啊!”
耿直母親:“笨小子,這是給爺爺治病的保命雞!都得是公雞還得是童子雞。”
牛牛和虎子都湊到耿直母親跟前,舒曼也發(fā)愣,聽著?;⒆樱骸笆裁词峭与u???能吃嗎?奶奶,我想吃雞腿?!?/p>
牛牛沖著母親:“媽媽我也要吃雞腿!”舒曼抱著牛牛:“好,媽媽給牛牛做紅燒雞腿?!迸EE氖郑骸皨寢尯茫唤o虎子吃?!?/p>
虎子剛要鬧,耿直母親沉著臉對牛牛道:“我剛才說什么來著,這是保命雞!給爺爺治病的,誰也不能吃!”
牛牛嚇得要哭,舒曼放下牛牛,賠笑臉:“媽,雞肉能治病嗎?”
耿直母親冷著臉道:“什么雞肉啊,雞血!還是醫(yī)生呢,沒聽說打雞血治中風(fēng)嗎?”
舒曼怔住:“打雞血?怎么打?”耿直母親:“你沒打過針嗎?就是把雞血抽出來,然后打到病人肌肉里,對了,你去醫(yī)院拿個注射器回來。”
舒曼急:“媽,您聽誰說打雞血治中風(fēng)啊?”耿直母親:“不用誰說,咱這一片家家都知道,不光能治中風(fēng),治的病多了!半身不遂、肝癌、牛皮癬、連不生孩子都管用?!?/p>
舒曼打斷:“您只是聽說,見過真治好的嗎?”
耿直母親:“怎么沒見過,前院老陳頭,原先和虎子爺爺在一個廠的,得了乙肝,都肝腹水了,人快沒了,什么大醫(yī)院也去了,專家也看了,沒用,打了半年雞血啊,好啦,比虎子爺爺身體可健康多了?!?/p>
舒曼:“真的?”耿直母親瞟一眼舒曼,冷冷道:“人民群眾的發(fā)明創(chuàng)造,你不信是吧?你當(dāng)然不信,要不說你們這些資產(chǎn)階級專家學(xué)者要打倒要接受改造呢!就這么看不起勞動人民!”
舒曼耐著性子:“媽,這雞血也沒經(jīng)過消毒什么的,生血往人體里打,它會產(chǎn)生抗體,而且萬一這雞有什么病,它不是會傳染給人嗎?”
耿直母親:“所以這雞一定要童子雞呀,沾了母雞的就不行了!還得自己養(yǎng),自己養(yǎng)得干凈!”舒曼看著地上跑的小雞,直皺眉頭:“媽,這個沒經(jīng)過試驗的,對人體可能有不良作用,您可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