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和舒曼互看一眼,起身離開。
楚建叫來耿直,耿直推門進來:“主任大人,找我有事兒?”
楚建:“關(guān)上門!”把一份文件遞給耿直,“你的工作任命下來了,還回醫(yī)政處當你的副處長?!惫⒅苯舆^任命,看一眼,感慨地舒了口氣:“好啊,總算能工作了。”
楚建冷哼一聲:“就憑你的表現(xiàn),這份任命下來有多不容易,你應(yīng)該清楚?!?/p>
耿直笑道:“別表功了,老規(guī)矩,我請你喝酒!”
楚建搖搖頭:“我還是要勸你小心一點。你這次能平安過關(guān),不是因為誰保護了你,而是因為人家看你實在沒有多大油水,轉(zhuǎn)而尋找新的斗爭目標了!”
耿直:“照你這么說,我還要感謝那位小陸大人了?”
楚建嘆口氣:“算了,人家放過你,可是沒放過你老婆?!?/p>
耿直一愣:“怎么回事?”楚建拿出一份文件:“這是醫(yī)院剛剛報上來的下放名單,舒曼在里面?!?/p>
耿直一驚,趕緊接過文件。楚建:“這也在預(yù)料之中啊!舒曼出身不好,文革中表現(xiàn)又差,去年又在陸副主任面前鬧了一出假離婚?!?/p>
耿直:“不是假離婚,她是真要離,是我死活不答應(yīng)。不行,我得找他們?nèi)?!?/p>
楚建喝道:“你給我站?。∠路湃ジ尚J琼憫?yīng)號召,又不是蹲監(jiān)獄!你找人家干什么?”耿直:“可這分明是打擊迫害!她、她是個女同志!”
楚建苦笑:“你看看名單,上面的女同志有好幾個呢!”
耿直:“可她從來沒去過農(nóng)村,沒吃過苦,她肯定受不了!”
楚建氣得直搖頭:“你聽聽,這叫什么話?要是讓別人聽見,非笑死不可!”
耿直:“別人愛怎么想怎么想,我的老婆,我絕不能讓她受這份罪!”
楚建:“面對現(xiàn)實吧!不管你找誰,這份名單是不會更改的!況且你剛剛恢復(fù)工作,更不能讓人家抓住把柄!”
耿直默默看著名單,突然抬起頭:“那好,我和她一起去!”
楚建愣?。骸澳阏f什么?”耿直:“衛(wèi)生系統(tǒng)都在一個干校,對吧?局機關(guān)不是也有下放名額嗎?你幫個忙,把我加上去!”
楚建難以置信地:“你、你瘋了?別人躲還來不及?!惫⒅保骸熬瓦@么定了,我這就回去寫申請?!?/p>
楚建急切地抓住他:“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這一走,就不知道幾年,局里干部安排不會等你!你快四十的人了,你就想一輩子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
耿直:“舒曼這個人你了解,她鬧到今天這個樣子,一半是因為我?!陛p輕嘆口氣,“我知道她改造得很不徹底,她靈魂深處還是一個小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非常脆弱!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去那么艱苦的地方,我不放心,真的不放心!”
耿直回家,看見舒曼無精打采地收拾東西,就過來幫著一起收拾,舒曼推開他:“我自己來,不能什么都靠你,沒你我還不活了嗎?”
耿直不管,還幫著收拾,樂著:“那你以為呢?離了我,你還真沒法兒活,起碼活不好?!?/p>
舒曼:“你幸災(zāi)樂禍是吧?我走了,你一個人在家,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是吧?”耿直低聲:“不是!我一人在家,想干的事兒,沒辦法干?!?/p>
舒曼不理會:“少開這種低級趣味的玩笑,沒心情!”
舒曼說著轉(zhuǎn)身要進里屋,耿直伸手拿出一張紙在舒曼眼前晃著,舒曼瞟了一眼,沒當回事兒,正要回頭,余光看見紙的字,一驚,趕緊搶過來。
耿直:“看清楚了,這是衛(wèi)生局機關(guān)的下放名單。”舒曼難以置信地:“你不是剛剛恢復(fù)工作?”
耿直:“保護老婆也是我的工作?。 钡靡獾匾恍Γ澳阆胱约阂粋€人跑干校去,沒人教育你沒人給你上課?想得美!”
舒曼愣愣地看著耿直,沒有說話。耿直:“好了,我跟你開玩笑的,其實這事也不完全是為了你!咱們干校離我妹妹插隊的地方很近,我也想就近照顧照顧她?!?/p>
舒曼忽地撲到耿直身上,緊緊抱住他:“你、你、你就是一個大陰謀家,你一直在搞陰謀詭計,我好不容易不欠你什么了,你又來這手,弄得我一輩子欠你情!一輩子——”
耿直抱住老婆嘿嘿樂著:“明白就好,一輩子慢慢還吧!”
耿直和舒曼去跟父母辭別,把孩子交給了父母帶,兩人隨十幾個人去了干校。干校的宿舍就是一間簡陋的平房,干校學員隊連長——老余領(lǐng)著耿直等幾個干校新男學員到男學員宿舍,老余神氣活現(xiàn),命令道:“趕緊收拾一下,15分鐘后集合,干校全體學員開會!”
老余說完揚長而去,四名干校新學員,年紀都在四五十歲,這些人瞪著老余的背影,開始發(fā)牢騷。老韓最愛講怪話,把行李往床上一扔,道:“人模狗樣的什么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