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泣露新香死,畫圖淺縹松溪水。
楚絲微覺竹枝高,半曲新辭寫綿紙。
巴陵夜市紅守宮,后房點臂斑斑紅。
堤南渴雁自飛久,蘆花一夜吹西風。
曉簾串斷蜻蜓翼,羅屏但有空青色。
玉灣不釣三千年,蓮房暗被蛟龍惜。
濕銀注鏡井口平,鸞釵映月寒錚錚。
不知桂樹在何處,仙人不下雙金莖。
百尺相風插重屋,側(cè)近嫣紅伴柔綠。
百勞不識對月郎,湘竹千條為一束。
回憶當時我們相見時,黃河之水天上來,而美人在高聳入云的玉樓中,淺笑如一朵紅玫瑰,為我傾酒祝壽福。
我從河陽來到七十里外的此地,路經(jīng)的那些長溝重坑,不知埋葬多少香骨。
可惜與你相見的時光如此短暫。你秋水一般的明眸如一束光照亮我的心懷,讓我從此再不能相忘;而如今我走馬故地,卻只見黃塵一路追隨。
等待你的消息,就如同別浦之魚垂涎欲滴;接到你的書信,字字珠璣芬芳四溢。你說你曾經(jīng)夢到了我,可是我卻沒有夢到你,可惜呵,信到夢不到,讓我在這凄涼天里為伊消得人憔悴。
想象你在小桌上裁絲綢、在木棉枕頭上繡蝴蝶的身影,而我空有笙簫繡囊,不見人來對坐調(diào)笙,唯有含一口紅霞在深夜里孤獨地嚼。
可惜,伊人最后幽怨而死,唯在紙上留下淡青的畫顏,還有綿紙上手抄的半曲竹枝詞。
想你由湘中至巴陵,徒充后房,未得專寵,還獨自守著紅宮砂。我如渴雁獨飛已久,希望在蘆葦叢中找到我的伴侶,一夜西風卻將蘆花吹盡,將我的夢想吹滅。
再來到你的舊居,薄簾已壞,羅帳空留青色。我等你已有三千年,可你卻被他人占有。
你的菱鏡反射著寒光猶如井口平波,鸞釵猶在映射著冷寒的月光。你已升天遠去,永無歸期。
重重屋頂上判斷風向的相風竿猶在,旁邊紅花依然伴著綠樹。伯勞鳥不知我的悲傷,而我的眼淚灑作湘竹千條濕痕,匯成一束淚流,傾注不止……
李商隱就是這樣,以奇幻的想象,神妙的詩意,綺麗的字眼,交織成如夢的詩篇。其詩語如龍鱗鳳羽,文采華美異常,亦有如虎豹皮毛之態(tài)貌,騁其意境之雄風時;其詩意之酣暢淋漓若流水行于山川,尾隨不斷,煙云行于玉空,輕忽悠然;其行文天真如花朵,無須雕工而自然天成;而他的想象就如洛水上不生凡塵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