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下輩子變個男的就知道了?！?/p>

洗干凈身上的爛泥，穿上半干的衣褲，衛(wèi)國牽著她匆匆忙忙往家趕，邊走邊說：“你回去后，要用冷水狠狠地洗幾遍胳膊和腿，因為溪水有點渾，你泡了渾水，身上會有‘水鍋巴’，如果你媽媽用指甲刮你的胳膊，就會看見一道白印，她就知道你下過水了?！?/p>

她用指甲刮自己的胳膊，真的有道白印子。

他又說：“還有你的衣服，也泡了渾水，會硬邦邦的，回到家就換了，用清水洗一洗，把渾水都揉出來，晾外面曬干?！?/p>

“你真聰明。”

“不聰明早就被我爸打死了。”

但等她回到家，發(fā)現(xiàn)這些善后措施都不用做了，因為媽媽已經回來了，躺在床上。她慌忙跑過去，問：“媽媽，你又暈倒了？”

媽媽好像哭過了，眼睛紅紅的，聲音有點沙?。骸敖窠?，你爸爸他走了?！?/p>

“他不是早就走了嗎？”

“他那時只是從家里走了，搬到工會辦公室去了，現(xiàn)在他走更遠了，不回來了?！?/p>

“他到哪里去了？”

“他回他的老家去了，他的那個鄉(xiāng)下老婆和兒子把他接回去了?！?/p>

“你不是說他不想回去的嗎？”

“他那時是不想回去，但現(xiàn)在由不得他了，今天公安局到學校來開了公判大會，你爸爸被遣送回原籍管制勞動。他回到那個地方，就是到了人家的矮檐下，他老婆一家都是生產隊的干部，民兵連長，你爸爸的胳膊還擰得過大腿？”

她正在揣摩誰的胳膊誰的大腿，就聽媽媽哭著說：“今今，現(xiàn)在媽媽只有你一個人了，你要跟媽媽相依為命。”

她趕快把頭貼在媽媽臉上，但她沒有哭，也不那么傷心，因為她還有媽媽，而爸爸已經很久都不在家了，現(xiàn)在她還想象不出“走得更遠”與“搬到工會辦公室”有什么區(qū)別。

她正在給媽媽擦眼淚，軍代表端著兩個大碗進來，看見她就說：“今今，你回來了？我把飯打來了，找個碗盛飯吃?！?/p>

軍代表把飯菜放在飯桌上，自己走到爐子旁邊，拿起上面的藥罐子，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湯子，叫媽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