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于叔叔傳(36)

七聲 作者:葛亮


而他也并不知道,依鳳阿姨私下里將這把鑰匙又配了一把。

那天晚上,她打開小任宿舍的房門,其實已經對她所看到的作足了思想準備,甚至已經在心里設計好了自己的表現。總之,一切都不算是意外,她只是驗證和實施了自己的設想。捉奸這個詞,在內涵上講也并非磊落,其實帶有了自虐的性質。

依鳳阿姨再來到我們家,是相當痛苦的。這是作為一個“明白人”的苦痛,血淋淋的,沒有一絲討價還價的余地。

“我也不想看,可還是看見了?!币励P阿姨的身體抖動著,鼻翼翕張,是個努力把持自己的樣子。媽媽給她倒了一杯熱水,說,依鳳,喝點水再講。依鳳阿姨接過水,狠狠地喝下一口去,抬起頭來,似乎情緒懸崖勒馬了。然而,終究淚水還是沿著臉頰滾滾地落下來。

朱老師,你說說看,這些年,我們苦這兩個錢還容易。你和大哥是看著我們一步步走過來的。他現在自己要毀自己。我們鄉(xiāng)下有句老話,你們聽了不要笑:要想往上爬,管住嘴巴和雞巴。

這句話說得突兀,很粗鄙,話糙理卻不糙。爸媽哪里笑得出,除了咋舌外,都聽出了依鳳阿姨辛酸的意思。

他自己不要臉。顯陽又不爭氣,跟他老子串通一氣,幫著說謊。找了個女朋友也是穿裙子露大腿的鬼樣子。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在家里還能管住哪個,原來燕子貼心,能和我講幾句話,現在也走了。依鳳阿姨深深地嘆息了。我們這時候意識到,她在家里的地位是很孤立了,而燕子對于她的態(tài)度,其實和她的描述也有著出入。燕子走的時候,來向我父母道別。她說了很堅硬的話,說,叔叔阿姨,我會記得你們的好。我走了就不打算回家來了。我媽毀了我哥,又想要毀我,我是不想再回這個家了。

依鳳阿姨頓了頓又說,燕子走了也好。不走不曉得又要出什么故事。有一回他喝醉了酒,看自家女兒的眼神都不對頭了。

媽媽忙說,這話不好亂講的。依鳳阿姨就冷冷地笑了,朱老師,人家說家丑不外揚,我馬依鳳是個要臉的人。你以為我想講?有些更丑的,我是實在不好意思講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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