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勇,放手……”這個壓抑的聲音剛剛發(fā)出,我就聽見了一種麻袋砸到地上的響動。轉(zhuǎn)頭一看,操場中央,湯勇單腿跪在地上,兩條胳膊在繞著一個人的脖子。那個人發(fā)不出聲音來了,兩條腿打夯般鑿地。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領(lǐng)隊的班長就撲了過去,三把兩把拽開了粘在一起的兩個人。那聲著名的“咿呀”又響了起來,隨即傳來湯勇瘋狂的笑聲:“我讓你記住,你這種雜碎到哪里也別想跟老子叫板?!?/p>
大家呼啦一下圍了上去。
班長割麥子似的將圍上去的人群扒拉成一行。
躺著的那個人咳嗽著,艱難地站了起來:“湯勇,死不了我就跟你沒完……”
“那好,揚(yáng)揚(yáng),我等著你。”湯勇舉了舉戴手銬的雙手,轉(zhuǎn)身進(jìn)了走廊。
“老天,原來是他?!蔽业耐纫欢哙拢ぷ岬娜耸橇种緭P(yáng)——心里既緊張又爽快。
回號子坐下,我的心還在懸著,感覺剛才看到的一幕實在恐怖。我實在無法理解一個披枷戴鎖的人是怎么把一個一身輕松的人一下子就“辦”成了一根木樁;我也無法理解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一個人為什么竟然可以這樣肆無忌憚。
刷鍋的把腦袋湊到窗口看了一陣,一屁股坐到了馬桶邊上:“好家伙,湯勇可真猛啊……”
接下來,刷鍋的顫著嗓子告訴我,他剛來的時候在前走廊大五號,號老大鳳三是個猛人,新來的伙計沒有不被他折騰的,一個“堂”過下來,好幾天都站不直溜。那天半夜,湯勇進(jìn)去了。鳳三剛咳嗽了一聲,湯勇就發(fā)話了:“別跟我玩造型啊,我混監(jiān)獄的時候,你還是你爹蛋子里的液體?!兵P三沒看清楚他是誰,一枕頭摔了過去:“弟兄們給他弄挺了他。”幾條漢子沒等撲上去,鳳三就躺在了湯勇的膝蓋底下,干張嘴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全傻了。等鳳三喘過這口氣來,旁邊已經(jīng)躺了不少人,全跟鳳三一個表情,跟鯉魚被賣魚的當(dāng)頭敲了一刀背似的。后來鳳三才知道,敢情人家湯勇比他猛多了,人家才是老大,從此“蔫屁”。
“勇哥犯了什么罪?”我問邱美香,心里不免有些崇敬。
“誰敢打聽他的事兒?都在猜呢,有人猜他殺了人?!?/p>
“那不完蛋了嗎?”我倒吸一口涼氣,“明白了,他這是豁出去了,反正是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