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孟東燃又前前后后想了一遍，這件事的確做得不漂亮，作為一名部門領(lǐng)導(dǎo)，不管出于什么動機，惹了亂子總歸是不好。部門領(lǐng)導(dǎo)是做什么的，就是為書記市長滅火的，哪里起了火，部門領(lǐng)導(dǎo)就該沖鋒陷陣，就算用身體擋槍口，也要把它擋住。自己為什么能當這個發(fā)改委主任，還不就是市長趙乃鋅覺得，在重大問題上他頭腦冷靜，處事果決，不給市里留尾巴么？現(xiàn)在倒好，事情沒捂住，還經(jīng)他的手曝了光，趙乃鋅怎么會不生氣呢？還有，自己那天為什么要沖謝華敏說那番話呢，要是謝華敏將這些話原原本本說給趙乃鋅，趙乃鋅對他，可能就不只是生氣了。

沖動是魔鬼，孟東燃認定那天自己是太沖動了。

他嘆了一聲，起身來到窗前，想放松一下神經(jīng)。樓下虛虛晃晃的飄過好多影子，匆匆忙忙的腳步還有他看不到但能感覺得到的那種謹小慎微的面部表情，永遠向人們闡釋這樣一個道理，政府就是政府，它是權(quán)力的核心，這幢樓里每一扇門，都帶著威嚴帶著神圣，更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因此那些奔它而來的人，腳步永遠是緊促的，就像踩著某個鼓點，因為腳下稍一慢，你就趕不上某個節(jié)拍。

節(jié)拍對人很重要，為官者，它可能就是一次往上爬的機會，抓住了，你這一生的命運就變了，抓不住，你得原地踏步很多年，也許一輩子到老，就因為這一次錯失，你的命運便比別人灰暗許多。經(jīng)商者，它可能就是一個項目，或者一塊地，甭看這幢里就是一些簡單的辦公用品，還有表情木然而又嚴肅的一些人，其實桐江所有的財富，都濃縮在這幢樓里……

孟東燃亂想一陣，思維忽然就轉(zhuǎn)到了市委那邊。出事到現(xiàn)在，市委潘向明書記始終沒說過一句話，這讓孟東燃琢磨不透。按說發(fā)生這樣的事，潘向明應(yīng)該發(fā)火才對，開會整頓一下也不過分?？膳讼蛎鞅３至顺聊?，一句過問的話都沒有。這不合常理，太不合常理了，孟東燃想，趙乃鋅的急或許跟報紙無關(guān)，恰恰是潘向明的沉默。桐江這兩位領(lǐng)導(dǎo)，真是令人難以琢磨，要說他們不合拍，那是假話，大的方面，他們的意見總能一致，不是趙乃鋅服從潘向明，就是潘向明高姿態(tài)地支持趙乃鋅，給人一種黨委政府一盤棋的高度和諧。但孟東燃始終沒有找到他們和諧的那個點，總感覺兩個人在玩一種智力游戲，比功夫，看誰潛得更深。領(lǐng)導(dǎo)間的潛水是很有學(xué)問的，不是每件事你都可以冒出來，什么時候冒一下，冒多高，吐不吐水泡，都很有講究。二位政治經(jīng)驗豐富，聽說以前就在省城東江較量過，沒分出輸贏，這次相繼來到桐江，潘向明主掌全盤，趙乃鋅雖是市長，卻仍然當著配角，這也跟他們過去的表現(xiàn)相吻合。但是誰能保證這里面就沒有一些左腳踢右腳的事呢，尤其趙乃鋅，他的野心別人感覺不到，作為第一幕僚，或者趙乃鋅最欣賞的人，孟東燃不會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