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世代的轉移

日本映畫驚奇 作者:湯禎兆


 

可是踏入1980年代,運動片在日本的本土市場可謂急促下墜,表面上和日本本土電影的不濟同時滑下,但更重要的是,運動片一向賴以為骨干的中心題旨,已逐漸在新時代中失去基礎。事實上,千石保在《“認真”的崩潰:新日本人論》(日本原版出版于1991年;現(xiàn)引用的為中譯本,商務印書館,1999)中曾借日本青年團的例子來說明以關心社會為務的團體(如參與反核運動、和平運動及男女平權運動等)已失去了年輕人的支持,以集體意志為先的組織再也沒有吸引力,因為它們已不能掌握青年人的想法和愿望:“一言以蔽之,青年團所主張的是‘認真’,而我們從各方面的分析中看出,青年人最不喜歡朋友的性格太‘認真’,‘幽默’、‘調侃’才是他們歡迎的。因此愈是認真地勸他們入團,也許愈讓他們討厭?!保?31頁)千石保指出的世代轉變,正好點出過去以團隊意志凌駕于個人意志之上的思維方式再沒有現(xiàn)實的基礎支持,事實上,號稱東洋魔女的日本女排同樣在奧運會后一落千丈,可說是一個相互呼應的崩潰局面。

于是1990年代的運動片,皆可謂“被迫”從新感性角度出發(fā),來重新賦予已呈僵死狀態(tài)的類型片以生命。其中以周防正行為首的Altamira Pictures,正是令運動片于近年得以復蘇的幕后功臣。從《五個相撲的少年》開始,到亦由周防正行執(zhí)導的《談談情,跳跳舞》(1996),以及由他的公司參與制作的《卓球溫泉》(1998)、《擊浪青春》(1998)及《五個撲水的少年》等,均可看到竭力令運動片于商業(yè)市場中重生的努力。其中周防正行屢次以本木雅弘作為主角(還包括1989年的《五個光頭的少年》),正代表了他選擇以一個新人類的形象來為舊類型重注生命力的嘗試。他所代表的原屬個人主義高漲的一代,把個人以外的責任感都拋諸腦后,所以在《五個相撲的少年》中,本木雅弘是一個終年不上課的大學生。但周防正行的策略和千石保的分析竟不謀而合,在貌似無可救藥(至少在上一代眼中)的表象下,嘗試把他們這一代塑造成擁有雙重價值觀的人——換句話說,既追求玩樂上的實時快感,同時也對目標有合理主義式的追求。簡言之,就是希望他們可以成為玩的時候痛快盡興、干的時候認真拼命的新世代。

這一中心精神貫穿了與Altamira Pictures有關的一系列運動片,各片中的主角大部分本來都在渾噩度日,然后在偶然的機會中接觸到某項運動,結果在一連串挫折以及幾近放棄之時,終于體會到認真投入的樂趣,然后以完成一場賽事或一次表演告終。上述的起承轉合可謂已成了Altamira Pictures的運動片方程式,而一旦和前述山本喜久男的各項原則對照,會叫人驚訝地察覺原來仍然全無距離,所有的特點均可一一悉數(shù)套用,只不過所帶出的意涵因時空條件上的不同而有所轉變,如過去的儀式化最終導致青年人對集體意志的認同,而現(xiàn)在的成長洗禮可能僅限于對個人行為盡心負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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