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一套去年在廣西陽朔外貿(mào)街買的水洗絲休閑服。外貿(mào)街,是我取的名字,其實是條老街,但專做老外生意。這件衣服介于藍綠色之間,郁郁的,像陰天的海水。衣服的質(zhì)地極其柔軟,觸手柔滑如液體,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一點。當下決定辦完手續(xù)便去朋友推薦的一家咖啡店,享受一杯咖啡,外加一塊玫瑰蛋糕。他在詩作里曾經(jīng)提過“玫瑰餅”害我垂涎,事后他坦白對我說,其實是玫瑰蛋糕,但因為湊韻律,所以改成“玫瑰餅”。詩人也真有點可惡,為了押韻竟篡改事實,散文家就比較老實。
但是,且慢,如果去喝咖啡,豈不浪費的時間更多了嗎?不,對我而言喝咖啡不叫浪費時間。生活里的許多事都像音樂上的板眼,一個小節(jié)接著一個小節(jié),一個二分音符等于兩個四分音符,一切都得照節(jié)奏來,徐疾不得有誤。但喝咖啡的時間等于是那個延長符號,而延長符號是不納入節(jié)拍的,你愛拉多長便拉多長,它是時間方面的“外國租界”地,不歸本土管轄。它又像打籃球時叫一聲“暫?!?,于是那段時間便不計在分秒必爭的戰(zhàn)局里。
然而,荒謬的事發(fā)生了!就在此刻,正在我要離家去辦身份證補發(fā)申請,卻忽然覺得夾克的內(nèi)層口袋里有個怪怪的硬卡,伸手一摸,天哪,竟是我那“眾里尋它千百度”的身份證,我以為自己永世再也見不到“我”。證上的舊日照片與我互視良久,我把它重新放入皮包。喜悅興奮當中也不免微微失望,因為不必出門了,那杯咖啡也就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