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練笑了:“呵呵,這小丫頭不賴啊,行了,你留下吧?!?/p>
從那時開始了六年不顧嚴寒酷暑的不間斷訓練。這六年,也正是她的小學時光。十歲之后,默涵開始發(fā)育,她個子躥得很快,大概到十五歲,就已經(jīng)比我高了。就算她不穿高跟鞋,也比我高了兩厘米。
籃球訓練養(yǎng)成了她堅強的性格——這樣的孩子,會為一點小事而抑郁嗎?大概不會的。
默涵最讓我贊嘆的一點,還不是她的運動神經(jīng),而是她的頭腦。
她在隊里打得分后衛(wèi)的位置,表現(xiàn)優(yōu)異,原本是個值得培養(yǎng)的好苗子??傻搅烁咭黄谀ε疟娮h,忽然“棄武從文”。她的文化課,也從沒有落下,她是憑著體育特長生的身份,才能進了北京一所重點高中,這不假;可是她棄武從文之后,還能考進班里前十,憑的可是真功夫。
這樣一個能文能武、性格堅韌的女孩,會因為學校里一點瑣事,而產(chǎn)生嚴重的幻覺嗎?可能性很低。
因此,我換了個話題:“李姐,您剛才說學校里有些不愉快。那么,和同學之間的矛盾,達到了什么程度?老師有聯(lián)系過您嗎?”
“不,沒有,”她毫不遲疑地搖搖頭,“默涵雖然不是班里最優(yōu)秀的學生,但是老師很喜歡她,還經(jīng)常拿她做榜樣來表揚,沒跟我們說過什么負面的消息。”
呃,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處境很無奈,家長們在與我談論孩子的情況時,不是一個勁兒夸大孩子的問題,就是若有若無地忽視孩子的問題。這兩種極端,哪個都對我的工作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正想說點別的,褲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說聲抱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老威的來電,他那張大臉照片在手機屏幕上張牙舞爪。呃,現(xiàn)在老威是我的老板,按理說老板的電話員工不該不接,可眼下這種環(huán)境,算了吧,反正是周末,我沒理他。
為了挖掘到有用的信息,我把話題又挑明了一些:“段哥、李姐,你們對輝輝這個人了解嗎?”
“輝輝?!”他倆不約而同地詫異地望著我。
“怎么了?默涵不是把我認成輝輝的爸爸嗎?”我也反問。
我因此想到馬克?吐溫在《競選州長》一文中寫到的場景:白的、黑的、黃的,一大群五顏六色的不同膚色的孩子沖上主席臺,抱著他的腿叫爸爸。
當然了,這是作者辛辣的諷刺,不過倒也證明,他至少是個名人。
可我呢?2008年的這個冬天,我還不到二十八歲,未婚,忽然就被人當成了某人的爸爸,撇去被動占了便宜的意思不談,實在叫我有點不爽。
隔著臥室的房門,睡得迷迷糊糊的默涵,把我當做輝輝的爸爸,這大概還能說是聽錯了。而開門之后,直到我離開之前的幾個小時,我和她面對面,她還是認錯了人,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問題是:輝輝是誰?
我的問題也不算刁鉆:“你們看,昨晚,她多次提到輝輝這個人,還把我當成輝輝的爸爸,那么,你們就從來沒有聽到過輝輝這名字嗎?”
“沒有?!边@一次是段哥開了口,“平時會有我們夫婦倆的朋友來家串門,不過沒有人或者誰的孩子叫這名字。”
“默涵帶同學回過家嗎?”
“沒有,我們也希望女兒能多和朋友來往,不過她從來沒往家?guī)н^人?!边@是李姐在幫襯。
“那就很難理解了。我被誤認成某人的爸爸,倒可以放下不談。問題在于,輝輝到底是誰?這人是男的還是女的?聽昨天她說話那意思,大概是個男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