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曾經(jīng)評價徐志摩優(yōu)雅、善良,總是苦自己而不肯傷害別人??墒桥驳綇堄變x身上,怎么看怎么覺得,徐對張的態(tài)度與這些評價毫不相干,不僅毫不相干,根本就是判若兩人。我曾嘗試化身張幼儀,想象她所面臨的那些絕情時刻,一股蝕骨的涼意讓人絕望。
能夠想象嗎?在英國沙士頓,舉目無親的妻子,惴惴不安地告訴丈夫,自己懷孕了。那男人眼皮都不抬,“趕緊打掉”,甚至怎么打,在哪打都沒有興趣過問。妻子惶恐的一句,“我聽說有人因為打胎死掉的”,換來比石頭還硬的一句,“還有人因為坐火車死掉的呢,難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車了嗎?”
沒多久,這個男人居然失蹤了,“我的丈夫好像就這樣不告而別了。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具統(tǒng)統(tǒng)留在家里,書本也攤在書桌上,從他最后一次坐在桌前以后就沒碰過”。他就這樣,毫無跡象地蒸發(fā)了,把懷著他骨肉的妻子,丟在那樣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張幼儀說自己像一把“秋天的扇子”,被無情地遺棄了!
十幾天之后,徐志摩托了一個叫黃子美的人來敲門,只是找張幼儀來要一個答案,“你愿不愿意做徐家的媳婦,而不做徐志摩的太太?”做人可以這樣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嗎?況且這個“別人”已經(jīng)給他生了一個孩子,正懷著第二個。
事情還不止于此,在兄長的幫助下,萬箭穿心的張幼儀強忍痛苦,在柏林生下了二兒子彼得,那個絕情的丈夫又追過來,不看望妻子和孩子,只為了一個迫不及待的心愿 “離婚”。
他們在一個朋友家里見面,張幼儀說,“你要離婚,等稟告父母批準(zhǔn)才辦?!毙熘灸s用狠硬的態(tài)度說,“不行!我沒時間等!你一定要現(xiàn)在簽字!”張幼儀知道無可挽回,只有含淚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其時孩子出生還不到一個月。
他們的婚姻沒有熬過七年之癢,轟然倒塌。面對廢墟,那個詩人高興得像個孩子手舞足蹈,他要昭告全天下,他離婚了,他是自由身了。
我查到半篇離婚通告,發(fā)表在1922年11月8日《新浙江》增刊“離婚號”上,“我們已經(jīng)自動,掙脫了黑暗的地獄,已經(jīng)解散煩惱的繩結(jié)”,“歡歡喜喜的同時解除婚約”,“現(xiàn)在含笑來報告你們這可喜的消息”,“解除辱沒人格的婚姻,是逃靈魂的命”。
詩人也許確實不愛那個父母選定的女人,第一夜并沒有進(jìn)洞房。可是后來還是有了兒子阿歡,就在英國狂熱地追求林徽因的當(dāng)口,也沒有耽誤他跟合法妻子的魚水之歡。他難道忘記自己的結(jié)論“愛的出發(fā)點不定是身體,但愛到了身體就到了頂點,厭惡的出發(fā)點,也不定是身體,但厭惡到了身體,也就到了頂點”;如果不愛,就堅持不愛,何必招惹人家?!也許只有男人們能夠理解他?
冰火兩重天,詩人愛一個人時,會全心全意感受對方,恨不得為她生為她死,比如對徽因,對小曼。如果不幸被他厭倦(也許說鄙視更合適),那他可以忽略掉你所有的感受,他滿腔誠意地以為,你應(yīng)該和他一樣。
就像對于離婚,他認(rèn)為那被遺棄的妻子也應(yīng)該和他一樣歡呼雀躍,他居然為那以淚洗面的女子這樣寫詩?!爱吘菇馍?,煩惱難結(jié),煩惱苦結(jié)。來,如今放開容顏喜笑,握手相勞;此去清風(fēng)白日,自由道風(fēng)景好。聽身后一片聲歡,爭道解散了結(jié)兒,消除了煩惱!”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一個在眾人面前的天才,如果住你家隔壁,你會罵他瘋子,如果和你一屋子生活,被逼瘋的可能是你”,這話能放在這一對男女身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