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眾人都愣住了，就連譚嘯也有點迷糊，看青年神色表情不像作偽，然而這種古道熱腸的俠義之士委實稀罕得讓人難以置信，就連那疤臉漢子也怔了片刻才猶疑地接過荷包，將里面的金條掏出來翻來覆去地又掐又咬了好半晌，確認(rèn)的確是真金無疑，下意識地朝坐在地上的小豆兒瞧去。

小豆兒眼中閃過一抹異彩，轉(zhuǎn)瞬即逝，猛地轉(zhuǎn)身抱住了文弱青年的雙腿哭道：“恩人，小豆兒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被打倒在地上的老人扶著椅子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佝著腰對疤臉漢子賠笑道：“吳老大，您看這可夠抵上一百銀元？”隱晦的眼色并沒有逃過譚嘯的眼睛，這才恍然確信那文弱青年原來真是個仗義疏財?shù)牧x士啊。

疤臉漢子粗眉挑起，冷笑一聲還沒說話，小豆兒忽地仰頭叫道：“這錢只多不少！”

銀元是民國三年，也就是去年初為統(tǒng)一全國的錢幣而鑄造，一面是大總統(tǒng)袁世凱的免冠頭像，另一面則鑄有面值，民間稱之為“袁大洋”，重量、成色頗足，做工也很精良，漸漸有取代龍洋的趨勢。銀洋一元重七錢二分，如今金銀匯兌大概在一兌十上下，看那兩根金條的大小就算折成銀元也至少有百五十，可瞧疤臉漢子的神情竟還不滿足。

譚嘯暗暗搖了搖頭，圍觀的眾人也都覺得這些個惡漢貪得無厭，卻又怕惹禍上身，敢怒不敢言。

老人見疤臉漢子眼露兇光，搶上一步擋在小豆兒身前?！皡抢洗?，您可別和孩子一般見識，若是金條不夠數(shù)……”老人蹲身伸手去解小豆兒頸間的紅繩，“這枚玉佩年前曾有人出價五百銀元，只因是我們衛(wèi)家唯一的祖?zhèn)髦?，一直不敢出賣……”說話間已經(jīng)將紅繩解開。

“爺爺！”小豆兒一把按住老人的手，“您把這玉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不能……”

“豆兒！”老人老淚縱橫，將小豆兒的手甩開，“咱們衛(wèi)家什么也沒你的命更重！”

衛(wèi)家？譚嘯心中一動，難道是嶺南衛(wèi)家的人？抑或是這老頭兒隨便胡謅的姓氏？

“衛(wèi)”這個姓氏雖然不是十分冷僻，卻也絕不常見。

嶺南衛(wèi)家十年前神秘崛起，尤其最近三兩年，更是做了幾樁膾炙人口的大買賣，甚至有些蓋過了“鐵拐李”的風(fēng)頭，隱隱表現(xiàn)出了蜂字門中第一騙門的聲勢。

譚嘯瞇眼定睛觀察老人攤開的手掌上的“傳家之寶”，那物件是一枚雕琢得異常精細(xì)的玉印，寸許見方，下方上圓，印紐雕著一只形狀古樸的臥虎，通體晶瑩剔透，散發(fā)出柔和的色澤，最妙的是臥虎的兩只眼睛各透出一點赤紅。

“這他媽的是什么東西？就這么塊破石頭值五百銀元？”疤臉漢子咧著嘴把玉印在手上掂了掂，“呸”了一聲，“老東西，你耍老子呢！”說著抬手就要把玉印往地上摔。

“住手！”文弱青年與“瓜皮帽”異口同聲地喊道。

“瓜皮帽”看到這玉印的第一眼時，那雙老鼠眼就射出了強(qiáng)烈的光芒，暗叫一聲“寶貝”！他做古玩買賣二十多年了，見慣了從宮里面流出來的奇珍異寶，打眼就瞧出了其中的奧妙。臥虎雕工精巧，造型古樸別致，體態(tài)雖小，卻氣勢十足，玉質(zhì)盡管只是常見的羊脂白，然而通體光潤澤柔，最為奇特的是那兩點赤紅，自內(nèi)而外，竟是罕見的天生玉瑕。

瑕為玉上的斑點，玉以色純、無瑕為優(yōu)，然而若是這瑕生得恰到好處，那又另有一番計較了，似這枚玉印虎紐般天生“血眼”，那簡直是百年不遇的絕世珍寶！

再說此玉印的玉質(zhì)和田羊脂白乃是四大名玉之一，“正氣內(nèi)存，邪不可干”，玉是正氣、純潔之物，民間自古便有“養(yǎng)玉”一說，得到了人體的精氣潤澤，玉器就會越發(fā)剔透瑩潤?！肮掀っ薄弊栽偸莻€中高手，識貨的行家，一看之下，心頭不禁怦怦巨跳，這枚玉印年代久遠(yuǎn)，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代的滋養(yǎng)，而且從樣式上判斷極可能是出自皇家宮廷的寶貝！“瓜皮帽”心中立時起了歪念，現(xiàn)如今多少洋人四處高價搜羅華夏的古玩字畫，這件東西要是拿到英國公使瓦德西大人那里，別說五百銀元，五千銀元怕也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