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定怒火漸熾,又不愿在威廉斯面前丟了臉面,伸手打開皮包去掏銀票,身體陡地一僵,腦袋里“嗡”地一聲轟鳴,包內(nèi)的銀票竟不知所終!
他此次離京準備了一大筆巨款以作打點之用,這皮包一直不曾離開他的視線,臨來之時他還查看過,難道這銀票竟然自己飛了不成?仔細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皮包底部不知何時被利器劃開了一條口子。
車夫!袁克定心頭閃過一道電光,一路上只有那個車夫接觸過這只皮包,只有他有下手的機會!
袁克定第一個念頭便是命令警察局全城搜索,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那個該死的小偷揪出來。“袁,你認輸了嗎?”威廉斯見袁克定臉色變幻不定,有些不高興地問道。
威廉斯是第一次來這胡家小院,卻不是第一次逛窯子,對青樓中的規(guī)矩并不外行,看見鳳仙的第一眼便被迷得色授魂與,眼見這千嬌百媚的美人兒要被別人抱了去,自然不甘心。
袁克定騎虎難下,不由得后悔為了保密竟連隨員都沒有帶一個來,即便這個時候叫人送錢,那臉面卻拾不回來了,然而與面子相比他更心疼那筆巨款!
這邊半天沒有聲音,鳳仙也只能按照規(guī)矩在胡媽媽的攙扶下婷婷裊裊地朝金玉堂行去。威廉斯肥胖的大臉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袁克定緊緊攥著拳頭,臉上忽青忽紅,把所有的怒氣都歸在了山池玉林的身上。
雅間里的氣氛尷尬陰冷,像極了袁克定此刻的感受,正不知所措間,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開懷的笑聲。
袁克定抬頭望去,正看到原本坐在金玉堂里的兩人一前一后向竹林軒走來,隨風擺柳似的鳳仙小步地跟在一旁,那笑聲正是當先的老者發(fā)出的。
不明所以的袁克定含怒注視著笑吟吟的矮胖老頭兒,只覺得那笑聲刺耳至極,心說難道這老頭兒就是山池玉林?他是不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身份?
猜測間三人已經(jīng)來到竹林軒門前,前面的老者似笑非笑地朝袁克定與威廉斯點頭致意,自我介紹了一番,袁克定猜得一點不錯,此人正是山池玉林。朝鳳仙揮了揮手,鳳仙含嗔帶羞地垂著臻首移到袁克定的身邊,山池玉林呵呵笑道:“剛才不過是個玩笑罷了,聽說今日胡家小院被貴客包下,老夫本不該壞人好事,只是心中好奇,這津門地界上哪位豪客這么大的手筆,還以為是哪位老朋友,呵呵,請閣下千萬不要介懷?!?/p>
袁克定不知他的打算,亦不確定對方是否已經(jīng)認出了自己,勉強笑了笑沒有接口,山池玉林的臉色便有些不悅。
威廉斯一雙色迷迷的眼睛死死定在了鳳仙的身上。
“老弟,看來你我有些自作多情了!”山池玉林冷著臉對旁邊同來的俊秀青年道,轉(zhuǎn)身拍了拍青年的肩頭,“年輕人就是意氣用事?。 币粨]衣袖朝外走去。
袁克定面無表情地坐在原位不動,腦中卻快速轉(zhuǎn)動,猜測著山池玉林這是唱得哪一出。
袁克定生性多疑,這山池玉林的身份又十分特殊,猜不透此人的目的他還真不敢隨意接話。山池玉林就好像刻意針對他一般,讓他在威廉斯的面前丟盡了面子,又豈是不疼不癢的兩句場面話便能彌補回來的?
山池玉林徑直頭也不回地返回了金玉堂,倒是與他同來的青年沒有立刻跟隨他離去,反而歉意地朝袁克定笑了笑。“兄臺請勿見怪,此事說來還要怪在下,山池先生聽說在下初來天津便要帶著在下來這胡家小院見識一番,說起來此間既然已被兄臺包場,實在是不該打擾的,更加不該……”青年掃了一眼被威廉斯拉在身前調(diào)笑的鳳仙苦笑搖頭,“雖是玩笑,卻有掠人之美的嫌疑,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袁克定聽到這席話猶自半信半疑,仔細看了一眼面前這位青年,語下雖然客氣,卻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的意味,眼神誠懇而無諂媚之意。袁克定心頭微微一動,試探道:“方才那位老先生姓山池?這個姓氏鄙人倒是初次聽說……”
“哦,山池先生是日本人?!笨⌒闱嗄晷χ忉尩?。
袁克定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原來兩位是遠方異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