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掰開一個尸體的腦袋,指著下面又說:“腕子上有表,這也是美國人。”
老油醋見他的手開始顫抖,就咽下眼淚,呆呆地說:“那好,那好,你告訴我這個坑是誰的?是張晉貴的還是薛福地的?”
書里乖僵住了,他啞著嗓子半天沒答上來,老油醋就攥著拳頭說了四個字:“都是死人。”
沒錯,這是每個人的主旋律,死亡面前是平等的,單純且純粹。書里乖再如何自負也不會去反駁,所以他想到了什么,對老油醋說:“如果我犧牲了,你把我埋了,這里太冷?!?/p>
“炸沒了呢?”
書里乖哭喪著臉說:“把我煙袋捎回去,袋子里有地址?!?/p>
老油醋盯著書里乖,書里乖也盯著他,片刻后兩人都咯咯地樂了,也許是笑得猖狂,對面林子里掃來的子彈令他倆拼命地往坑里鉆,極度的低溫使凍土格外松脆,散兵坑邊沿飛濺的泥塊幾乎把他們埋了。
身后的主陣地響起機槍聲,稍后便是你來我往毫無意義的回敬。書里乖抬起胳膊向外放了一槍,像是參加一個廟會,他覺得現(xiàn)在剩下的子彈只能這樣去慶祝才有意義,因為他隨時都會死去。如果一個士兵在死后被發(fā)現(xiàn)在他的袋子里還有子彈,那會是很不光彩的一件事,至少書里乖是這樣認為的。
“我婆娘如果面對一個死去的爺娃子,她寧愿看到的是個烈士?!?/p>
老油醋皺起眉有些不明白,書里乖笑了,說:“能多分點谷子?!?/p>
“你個騷青太滑頭?!崩嫌痛茁冻鰝€原來如此的表情,接著他搖頭,看著坑外跳閃的流彈喃喃自語:“我覺著我死不了,我也不是為了當烈士來的?!?/p>
“為哪個?”
“我干不了農(nóng)活,又沒技術,大小仗死乞白賴地活到今天,我想看看自個究竟是個什么命,要是在這都死不了,我還得在部隊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