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江來深吸了口煙,道:“可惜什么?”
“在南京的時候被彈片削到了后腦?!彼D(zhuǎn)過頭,盯著湛江來續(xù)道,“也許是什么神經(jīng)受到了損傷,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在這樣月色凄涼的冰天雪地,湛江來聽后還是冒出了冷汗,他不由望向收攏南朝鮮士兵尸體的銅爐,那個高大而健壯的身影在月光下詭異而敏捷,就如飄忽不定的寒風(fēng)令人難以琢磨。
這時一直沒有聲色的佛爺掀開被子,湛江來在近乎噩夢的幻境中驚醒過來,他悄悄捏滅燒到手指的煙頭,見佛爺活動了一下四肢,不由說道:“把新三排巡邏的一個班換下來,老規(guī)矩?!?/p>
佛爺瞄了一眼楊源立,蹲在湛江來身前暗自捏了捏他的手腕,說:“楊排長的法子很管用,兄弟們準(zhǔn)備好了?!?/p>
湛江來盯著佛爺泰然清明的眸子,忽然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寧靜,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一看手表竟然過去了近兩個小時,他抬頭望著月垂中天,只感到透骨的疲倦與困意。
他不知道佛爺使了什么法子,激蕩的心緒在楊源立所述的悲傷景致中蘇醒過來,他打了個寒戰(zhàn),目光落在了石法義的身上。這個自始至終都嚴(yán)守準(zhǔn)則的老兵,在這一刻也讓他開始心存顧慮,因為銅爐就是他的兵,如果楊源立所說確實,為什么石法義從未跟他提起過呢?
當(dāng)全連再次集合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了。
在整裝的隊伍前,湛江來望著遠(yuǎn)處的山脈,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的快峰有幾分妖冶。他算了算時間,如果運氣好的話,天亮前部隊就可以站在快峰山腳下了。當(dāng)然這要有種押寶的勇氣,如果天亮前遇到敵軍,那就是瞎子點燈——白費勁了。
一百九十一人的加強連在越過陣地后迅速向林中穿插,因為要保證絕對靜默,機槍班和炮班的供彈手將濃重的呼吸生生憋在肺中,然后才緩緩?fù)鲁?,雖然是夜晚,但也可以想象那種痛苦。
哄子蛋是個心直口快的安徽老兵,他不忍把機槍班的供彈手活活累死在異鄉(xiāng)的凍土上,就叫班里的同志換一換,可換了后還是一樣,重機槍槍架子的斤兩和彈藥匣子一樣重,整個機槍班沒有多余的戰(zhàn)士,他只好忍下這口氣,心里想到的是磨盤,難怪湛大腦袋信賴他,人家內(nèi)戰(zhàn)的時候就扛這斤兩過來的,有些事不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