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觸碰到憂傷,只因?yàn)槲覑勰?/p>
作者 / 梅吉
愛一個人才不在乎對方怎么想
是從三月開始,小暖每個星期都給連良送彩票。他不明究竟,但望著她的時候,是淺淺的笑意。小暖也笑了,她送他彩票,是希望自己能給他帶來好運(yùn)。
連良教的是一門選修課,很生僻的課程,工業(yè)設(shè)計。小暖原本在那間教室里上自習(xí),抬起頭的時候就見到了連良,穿一件中長的灰色毛麻風(fēng)衣,瘦弱筆直的身形,淡定內(nèi)斂的氣質(zhì)。小暖的心好像被一雙手緊緊地收攏起來,透不過呼吸。后來小暖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她沒有進(jìn)到他的教室,她會不會覺得,更快樂一點(diǎn)?
第一次和連良說話,是在圖書館。連良坐在第三排的位置,小暖藏在一排書架后面,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又一本書,卻總是選不定。小暖太過沒有經(jīng)驗(yàn),這是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去對待。只是去上連良的課,把筆記做得很漂亮,在他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有些措手不及地垂下眼去;去圖書館,去借他剛剛還回去的書,翻書頁的時候,手有些微微地雀躍,是不是還有余溫,可以被觸碰;也在校園里常常遇到,她和他一遍一遍地擦身而過,他總是目不斜視,而她則小心翼翼。
夜里問睡在下鋪有男友的艾薇,怎樣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喜歡他。她霍地站起來拉開小暖的蚊帳,急急地問,你喜歡上誰了?小暖結(jié)巴,不是我,幫別人問的。艾薇哦了一聲,說,喜歡就告訴他。如果他拒絕呢?小暖問。喜歡一個人才不會在乎對方怎么想。艾薇聳聳肩膀,說。
所以再在圖書館遇上的時候,小暖終于決定要讓連良認(rèn)識自己。但直到連良走出圖書館,小暖還是沒有想好第一句話該怎么說。眼看著他就要走遠(yuǎn),小暖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急急地對連良說,老師,是你掉的鑰匙嗎?
連良終于停了下來,回過身看看小暖再看看那串鑰匙,搖搖頭,不是。小暖咬咬嘴唇,老師,要不先放你那,看有誰招領(lǐng)不?
這個開場白很撮,但好歹小暖終于讓連良認(rèn)識了自己。那以后他們再遇到,會點(diǎn)頭,會問好,也會在校園里并排地走上一段距離。當(dāng)然,那串鑰匙小暖讓艾薇去幫忙招領(lǐng)了,艾薇說你自己怎么不去領(lǐng)?小暖的臉就漲紅了,她怎么好意思說那鑰匙是她故意留給連良的。
小暖開始給連良送彩票,真的有中過一次。尾獎,20元。連良說,走,慶祝去。
他們在學(xué)校外的小餐館點(diǎn)了幾個小菜。她一直夾菜給他,感覺到一種混沌的幸福,很不真實(shí)。
愛一個人的時候心是瞎的
春天快結(jié)束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熟稔了起來。連良在學(xué)校外做兼職,帶了幾個成教班。小暖就替他做些雜事,跑腿整理之類的。連良要分些工資給小暖,她總是不要。他就請她吃飯,她喜歡和他一起吃飯,聽他講他的成長他小時候的糗事還有他曾經(jīng)養(yǎng)過的一條小狗。小暖靜靜地聽著,然后往他碗里夾菜,盛飯。她想,如果一輩子都可以為面前的男人夾菜盛飯,那就好了。連良還喜歡陶藝,常常去一家陶吧自己制作一些陶藝。熟悉以后也帶小暖去,她坐在模具前,他的手從身后繞過來帶她拉坯成型,他的目光很專注,小暖的心,像四月里的陽光,清涼靜默。
其實(shí)早知道連良有妻子的,蘭茗。她是一名軍官,在部隊(duì)有自己的兵。連良的錢包里放著一張她的照片,穿著軍裝,英姿颯爽的模樣。他們結(jié)婚已經(jīng)三年了,但大部分的時間是分隔兩地。小暖去過連良家?guī)状?,墻壁上掛著他們的結(jié)婚照,沙發(fā)上放著有他們合影的抱枕,連杯子、T恤、冰箱上都是他們的照片……小暖的心,生出又冷又硬的嫉妒,像墻角的苔蘚,陰陰地繁盛。她想,這個女人不在,卻充斥了他的家,他的心。
夏天的時候,蘭茗回來休假。那天小暖買了新一期的彩票拿去送給連良,快到他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看到蘭茗先進(jìn)去了。她愣了一下。
那天晚上她開始給連良寫情書。字跡被淚水浸過,很模糊。她把信放到他們家樓下的信箱里。第二天在去教室的路上遇到了連良,他的眼神是欲言又止的,他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看過信所以專門在這里等小暖的。她亦是美麗而剛愎的女孩,她迎著他的眼睛霸道而專注地說,我喜歡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小暖,我已婚。連良輕輕地說。
愛一個人的時候,會變成瞎子。只會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只會認(rèn)定自己認(rèn)定的。在小暖心里,連良也是喜歡自己的,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很快樂嗎?蘭茗只是先出現(xiàn)罷了,但那個像水泥金鋼一樣的女軍人會給連良什么幸福?
小暖去修了劉海,俏皮時尚的波波頭,穿一條雪紡的泡泡裙,細(xì)高跟的鞋。敲開連良家門的時候,他愣了一下,倒是她巧笑嫣然地說,買了彩票來給他。他說,小暖,以后別買了,不會中的。她說,總歸是個希望。
是的,她的心里總是充滿了希望,不僅僅是彩票帶來的好運(yùn),還希望她和他會有圓滿的結(jié)局。
蘭茗也在。小暖很自然地坐到沙發(fā)上,端起連良的杯子喝水。她是吃過晚飯才走的。蘭茗很冷淡,倒是小暖使勁地給連良夾菜,連良的碗空了,蘭茗和小暖同時伸手過去要添飯,連良有些尷尬,把碗交給了蘭茗。那時候,小暖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有些受傷。
他們都被孤立了
夜里,小暖在臺燈下給連良寫信。宿舍里很安靜,好像只有筆走過沙沙的聲響,小暖覺得憂傷是永遠(yuǎn)也倒不完的沙漏,不停地涌出,很涼薄地疼痛。她把那些信放到連良家的信箱里去,她亦去連良家找他,后來連連良都表現(xiàn)出了冷淡。他說,小暖,可以不打擾嗎?他的言語里已經(jīng)不再那么顧及小暖的心情了。他說的時候,她只是無辜而茫然地看著他,她想,蘭茗和他吵架了吧。
是的,他們有吵架。每次她出門后都會趴在門口聽他們在房間里吵架的聲音,蘭茗的個性是那么剛硬,他們之間誰也說服不了誰。后來那些寫給連良的信被交到了小暖的系主任那里,系主任找小暖談話,他說你這是破壞軍婚,這可是要受處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