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是個崇尚委婉藝術(shù)的學(xué)者的女兒,縱使“我想要那張照片”這句話已經(jīng)守在喉嚨口,隨時呼之欲出,我還是決定委婉,再委婉些。
于是我笑盈盈道:“伯伯,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就給您帶早餐唄?!?/p>
伯伯又抿一口茶,樂呵呵的:“行了,你這孩子就嘴麻利,客套話一套一套的,瞧你這骨碌轉(zhuǎn)的眼珠子,我就知道算計我呢。說,不說你伯伯我就不幫了。”
我嘀咕著,遇上老姜了。
于是我挺直了自己的腰板,放棄委婉選擇開門見山:“李伯伯,我要櫥窗里那張照片?!?/p>
李伯伯詫異:“就那么喜歡那張照片?”
我點頭,波瀾不驚地撒謊:“是,因為我平時不上照,那張照片卻把我拍得很漂亮?!?/p>
李伯伯扶了扶老花鏡,端詳了我半天:“你這丫頭臉就巴掌大,怎么可能不上照。”
他把臉一沉:“又想唬你李伯伯是不是?”
我心中警鈴大作,糟糕,遇上遁世的老姜精,出乎意料的不好忽悠。我畢竟還只是塊小姜,臉開始火辣辣,訕訕得低下頭,小聲吐露真相:“我……我喜歡照片里面的男生,這是我跟他唯一的合照?!?/p>
當(dāng)我把頭抬起來的時候,我無奈地撇撇嘴,朝著望著我的李伯伯憂傷坦白:“李伯伯,就快高考了,我成績又不好,我……快看不到他了……”
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真情流露比任何的耍心機更能達到勝利的彼岸。
那天傍晚放學(xué)后,我和李伯伯站在空無一人的校園里,他掏出了我饞涎很久的櫥窗鑰匙,只聽嗒的一聲,我頓時覺得世界都清明了。
我不死的愛情掙脫了水晶棺材的束縛,又再度回到我手中。
我緊張地四下張望后,瞪大眼看著他粗糙的手從櫥窗上取下照片,然后櫥窗再度緊合。
李伯伯把照片捏在手上,戴上老花鏡細細看照片上的我和葉知秋,好半天不吭聲,之后如老牛悶哼道:“喜歡這小子?”
我站在他身邊,視線一直膠在照片里葉知秋淺笑的臉上,堅定地點點頭:“嗯,喜歡他很久了?!?/p>
之后我狐疑地偏頭問:“李伯伯,你是不是要批評我?”我鼓著腮幫子,一臉執(zhí)拗,“喜歡人又沒錯?!?/p>
李伯伯仰天一聲長嘆,滄桑的臉掩不住感慨:“桃花啊,李伯伯不批評你,李伯伯也年輕過,也喜歡過人?!?/p>
之后他把照片遞給我,語氣卻有些輕松:“不過李伯伯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就偷偷喜歡人家,才不像你這丫頭,還跟老人家使心計,一肚子壞水。”
我欣喜若狂地接過照片,牢牢揣在懷里,朝李伯伯燦爛一笑,哄著他:“李伯伯,我這可是摻了蜜的壞水,您看您不是喝得挺開心的嘛?!?/p>
夕陽下,一老一小站在染紅的天空下哈哈大笑。
彼時,夜來香正傲然綻放,飄出一股心心相惜的清香。
拿到照片的第二天,我照常給李伯伯送早餐,言語之中還是有些忐忑的,畢竟櫥窗是他老人家負責(zé)的,怕給他惹禍。
他老人家則是邊稀里嘩啦地喝著豆?jié){,邊大手一揮,一句“我老人家心里有數(shù)”就趕我出了傳達室。
櫥窗里少張照片的芝麻小事還是引起了高三年級女生的注意。
大家眾說紛紜。我看似處變不驚地安坐原位聽她們議論,其實非常焦灼。
但之后聽說李伯伯告訴校方,前一天他虛掩著門打瞌睡,聽到門似乎吱嘎響了一聲,看起來有人動過了他的鑰匙,把櫥窗里的照片給取走了,真是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