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瑞弘答應(yīng)一聲，馬上去分派人手。李大姐和其他幾個同事把王淑芹他們連勸帶架地弄到休息室里去。院子里頓時安靜下來。

沈念秋忽然覺得渾身發(fā)軟，五臟六腑似乎都被一股濁氣死死纏繞，渾身都不舒服。她不想再站著，也忘了愛干凈的習(xí)性，直接坐到院子中的花壇邊沿，看著眼前的水泥地發(fā)呆。

似乎過了很久，手機(jī)響了起來，她回過神，從大衣口袋里拿出電話，“喂?！?/p>

譚柏鈞聽出她的聲音有氣無力，不由得一驚，“怎么了？不順利？”

“嗯，他們又提出很多要求，買這買那，還要設(shè)靈堂，而且要最貴的那種。我很生氣，對那些無理取鬧的要求都拒絕了，大概那些員工都覺得我很冷血吧。我想想反正衣服都做了，也不在乎多釘兩顆扣子，而且不想節(jié)外生枝，像骨灰盒、香燭紙錢鞭炮什么的就答應(yīng)給他們買了，花了一千多塊?！鄙蚰钋锸钦娴囊稽c力氣也沒有了，說話的聲音都很微弱，“已經(jīng)火化了，我親眼看著燒的?！?/p>

“辛苦了。”能讓一個斗士筋疲力盡，譚柏鈞完全可以想象事情的艱難。他的聲音更加柔和親切，關(guān)心地問，“你還能開車嗎？”

沈念秋一手拿著電話一手蒙住眼睛，感覺稍稍好了一些，“還可以，我歇一會兒就行。”

“回來你就直接到總店，我已經(jīng)叫廚房給你燉了湯?！弊T柏鈞溫和地說，“明天給你一天假，好好在家休息。”

“好?！鄙蚰钋锎饝?yīng)著，無力地掛上電話。她茫然地坐了好一會兒，才去跟吳瑞弘打個招呼，然后開車回城。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后灰飛煙滅，徹底從世界上消失。雖然這人曾經(jīng)帶給她無窮無盡的麻煩，但在火焰騰起的一剎那，她忽然感到了強(qiáng)烈的震撼。

一生其實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長。

火葬場在東郊，天使花園酒店在城西，沈念秋開進(jìn)三環(huán)后，要穿越整個城市?？粗矍懊芗能囁R龍，她覺得很厭煩，就連譚柏鈞的溫柔都不能消解她的疲倦。她現(xiàn)在精神渙散，無法有效地控制情緒，很怕到時候會管不住自己，說出什么不妥的言辭，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放慢速度，停在一個亮著紅燈的十字路口，拿起手機(jī)打給譚柏鈞，軟弱無力地說：“譚總，我實在沒胃口，什么也吃不下，就不回去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