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樂又起,南琥珀隨著人流前去,向司馬戍父母敬禮告別,司父無法還禮,只微微向來人頓首。南琥珀到面前時,已經(jīng)有人在司父耳畔介紹他的身份了。司父凝視著他:“你是司馬戍的班長?”
“是”。
“我想和你談談。”
9
伏爾加轎車在十號近處停住。南琥珀率全班在車前列隊。司父剛出車門,全班刷地立正。南琥珀敬禮報告,司父挺立不動,將隊列看了許久。司母一會看隊列,一會看司父臉龐。
司父上前與戰(zhàn)士們握手。
“叫什么名?”
“呂寧奎?!?/p>
司父似在心中默誦,記下了才回答,“我叫司馬文競。你呢?”
“李海倉?!?/p>
“司馬文競。你呢?”
“宋庚石。”
“司馬文競。……”
全班十一人,依次同他握手報名。他也把自己的名字重復了十一遍。最后,他從排尾走回來,聲音陡然有力:“我們來,是拜訪同志們,感謝同志們。”
隊伍略微動亂,大家不知如何作答,過去沒訓練過。要是問“同志們好”,那就不一樣了。
司馬文競對南琥珀說:“看看你們的家吧。”南琥珀朝隊伍喊聲“解散”,領著他步入一道短塹壕。
進屋,司馬文競迅速看了眼武器裝備:“可以。”
“這是英雄的床?!眳螌幙鼡屜戎更c道:“邊上是我?!?/p>
這張床是室內(nèi)最整潔的,被子方正,床單一平如水,鞋子并列靠住一只床腿,蚊帳收拾得沒有一絲皺折。讓人見了,競不敢碰。
司馬文競笑問:“能坐嗎?”
南琥珀不自在了:“能啊?!?/p>
司馬文競坐下,墩一墩:“可以。”司母也挨著他坐下,眼圈立刻紅了。
“首長,請抽煙?!眳螌幙謸屜攘?。
“什么煙???”司馬文競接過來看看,“可以嘛?!彼鼰熚煤苈?。默默地把一支煙吸完,在面前小半截銅彈殼里掐死,站起身。司母也隨他起身。他不滿意了,說;“別擔心。你在這里和同志們坐坐。我哩,和班長出去走走。不遠,就在海邊?!?/p>
“你有病?!彼灸改恳暷乡辍?/p>
司馬文競道:“要有事呀,班長還背得動我。對吧?”
南琥珀忙道:“背得動!”說罷暗罵自己口笨。
司馬文競出門,望望前方,被遠方海灘上的地堡吸引住了,徑直朝它走去。
鋼骨水泥地堡直徑八米多,胸墻厚約一米,平頂上可坐臥十余人。東半部下陷得最厲害,外壁布滿灰褐色凹凸彈洞,幾十年風雨來去,它還沒風化盡。手指觸摸去,缺損處的水泥喳兒依然如刺如刃。司馬文競靠近細看。
“我們班的防區(qū)從這里開始,直到北頭水泥碑,共八百五十米。地堡是國民黨遺留下來的,早廢了,每年下陷五毫米。”
“國民黨192師的工事。”
“首長熟悉192?”
“豈能不知。他們的工事有個特點:射口多,還分上下兩排。立也能打,臥也能打。該師師長司馬曉還是我族中二叔吶,可惜我沒和他對過陣。192師在這一帶全軍覆沒,算是能打的。司馬曉戰(zhàn)死了,他妻小還在臺灣……”司馬文競不經(jīng)意地看一眼南琥珀,“有什么奇怪的?父親在國民黨,兒子在共產(chǎn)黨,或者丈夫跟國民黨去,老婆跟共產(chǎn)黨來,這種事多的很嘛?!蓖F蹋叭缃裼行┤司尤黄婀值煤苣?!”
司馬文競環(huán)繞地堡踏步,忽然朝一處俯下身:“呃?……”
南琥珀對司馬文競的觀察力大為驚訝,他不敢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