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安嘴角噙笑,望著她眉目舒展,頰色柔潤,眼底翻起一片如醉春風(fēng)的溫柔,“多大的姑娘了,瞧你饞的,趁熱吃吧。”
子夜卻不舍得囫圇吞棗地吃,就著他的手拾了一塊放在鼻尖,柔軟的糕點(diǎn)被攔腰一掐,立刻陷進(jìn)來兩個深深淺淺的指甲印記。她微閉著眼,深深地吸了一口,軟糯香甜的糕點(diǎn)香味中夾著三秋桂子疏朗的清香,徑直往她的口鼻之中而去。
她抬起手,張開唇將還冒著熱氣的糕點(diǎn)小心放在嘴中,貝齒一含,輕輕咬下一口,似曾相識的味道打過舌尖,繾綣著咽下,順著細(xì)長的喉管滑落心田。
往事如歌,舊時的情景再一次踏波而來,卷著小小的浪,一下一下?lián)舸蛟谒男纳稀K绲卮故?,明亮的眸光如燈火熄滅,漸漸黯淡。糕點(diǎn)的味道依舊,連裊裊的熱氣都一樣氤氳,在轉(zhuǎn)瞬之間將她的整個人包圍,被徹骨的痛掩入黃沙的記憶,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剝落,再回首,已經(jīng)物是人非。
一夜風(fēng)緊,催動無邊落木,瑟縮地抖動。
銀杏樹下一地金黃,好似給這條通幽的曲徑披上了明晃晃的新衣,一大捧簇新的葉立在枝頭,搖搖欲墜地笑著,隨時都可能化作護(hù)花的春泥,生命的旅程即將結(jié)束,它矗立枝頭,卻絲毫不見蕭瑟。
虬曲幽淡的銀杏樹下,重影幢幢,糯米桂花糕的氤氳香氣如三月陽春中第一朵綻開的花朵,沐浴在金子一樣爍動的陽光之下,清芬怡然,中人如酒。
“琳瑯最喜歡母后做的糯米桂花糕了?!甭淙~飄飄的樹下,不再爍玉流金的陽光無聲落下,菊香熏蒸中,清晰映出一個穿著粉色云錦堆紗宮裝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俏臉,甜潤的微笑如浮瓜沉李,融雪消暑,雪一般可愛。那雙清亮的眸中好似繪著星月,骨碌轉(zhuǎn)著,說不出的靈動聰慧,女孩一邊雀躍著對著一旁溫婉坐著的麗色女子嘮叨著,一邊高舉著一塊熱氣氤氳的糯米桂花糕,眸光明亮。
“只要琳兒喜歡,母后天天做給你吃。”
似胭脂染成,漫天的云霞蒸騰成淺淺深深的粉,霞光柔軟的光影里,一個在如云堆疊的鬢角插著淺黃蕙芷的紫衫女子,眉色淡然地坐在銀杏樹下擺著的石凳上,眸光嫵媚,垂著頭望著一旁說個不停的女孩淺笑盈盈。
“只做給琳兒?”被喚做琳瑯的女孩最多六歲,想是遺傳了娘親的天生麗質(zhì),舉手投足中,已經(jīng)有了一種攝人心魄的美,冒著熱氣的糯米桂花糕微微有些燙手,她夸張地對著它呵著氣,卻貪婪地不肯放手,好一會兒,才仰著頭,奶聲奶氣地撒嬌,“連天聰哥哥都沒有嗎?”
“是,只做給我們大燕國最美麗的公主?!迸硬唤溉?,伸出水蔥一樣嬌嫩白皙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琳瑯的額頭,唇上一點(diǎn)朱紅,碎金屑玉地蕩漾了開來。
“母后,咯咯……”
嬌憨的一聲叫喚過后,金子般華光璀璨的銀杏樹下,揚(yáng)起一大片如歌的笑聲,久久不散。
日子長得恍惚了,許多煙碎琉璃的往事在記憶的空白中漸漸褪色成在廣袤大漠中筆直而上的一道孤煙。糯米桂花糕那久違了的熟悉味道,深深淺淺地縈繞在身側(cè),連帶那些色彩斑駁的舊日記憶,都亦真亦幻地被勾動了出來,隱隱地將半開的心扉刺痛。
“那樣人多,你怎么買得到?”她立在墻角,瞇著眼細(xì)細(xì)地咀嚼完最后一口柔軟,睜開眼,眸光里清晰地映出徐少安那張顛倒眾生的俊顏,訕訕地抖了抖嘴角,有些不自然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