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車,說:“多謝你送我,摩根。要不要喝一杯?”
“希望改天能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p>
“我已經獨處了好長時間。他媽的太長了?!?/p>
“你有個好朋友要訣別。”他說,“你既然肯為他坐牢,他一定是你的好朋友?!?/p>
“誰說我為他坐牢?”
他微微一笑?!拔也荒茉趫笊习l(fā)表,并不表示我不知道,朋友。再見啦,改天再見。”
我關上車門,他轉彎開下山坡。等他的尾燈消失在轉角,我步上臺階,撿起報紙,走進空空的房間。我把所有的燈都點亮,所有的窗戶都打開。屋里悶悶的。
我煮了咖啡喝,從咖啡罐里拿出五張百元大鈔——鈔票是卷緊由側面塞進咖啡罐內的。我手里端著咖啡杯走來走去,打開電視又關掉,坐下,站起,又坐下。我·閱堆在臺階上的報紙。倫諾克斯案起先登得很大,第二天早晨就變成二版的新聞了。報上有西爾維婭的照片,但沒有特里的。有一張我的快照。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時候照過這么一張。“洛杉磯私人偵探被拘留審問”。報上登了恩西諾鎮(zhèn)倫諾克斯家的大照片。房子屬于仿英國式,有一大片斜屋頂,洗窗戶大概要花一百塊錢。房屋坐落在兩英畝地基上的一個小山頭上,兩英畝在洛杉磯地區(qū)算是相當大的莊園了。還有一張客宅的照片,是主建筑的縮小版,夾在樹影中。兩張照片顯然都是遠距離拍攝,然后放大裁剪而來的。所謂“死亡之室”則沒有照片。
這些東西我在牢里都看過,但我閱讀內容,用不同的眼光再看一遍。我沒看出什么,只知道一個漂亮的富家女被殺,新聞界徹底被排除在外。原來他們家的影響力很早就發(fā)揮作用了。跑犯罪新聞的記者一定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有道理。假如妻子被殺的那天晚上特里在帕薩迪納跟岳父談過話,那警方接到通知前,屋里屋外早就有十幾個守衛(wèi)擋駕了。
可是有一件事不合情理——她被揍成那樣子。誰也不能叫我相信特里干過這種事。
我把燈關掉,坐在一扇敞開的窗戶邊。外面的灌木叢中,一只知更鳥唧唧喳喳,顧影自憐,還不肯安歇。我的脖子癢,所以我刮了胡子,淋浴后上床,仰臥著靜聽,仿佛遠處黑暗中有一個安詳、耐心的嗓音娓娓澄清著這一段故事??墒俏衣牪灰?,我知道以后也不會聽見的。沒有人會向我說明倫諾克斯案。用不著說明。兇手自白了,而且已經死了。連庭審都不會有。
《新聞報》的朗尼·摩根說得不錯——太方便了。如果是特里·倫諾克斯殺了他妻子,那就好。用不著審問他,提起種種不愉快的細節(jié)。如果不是他殺的,那也不錯。死人是世界上最好的替罪羊。他永遠不會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