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一直留著李安琪給她的那張卡片,仿佛一開始就知道有一天會用上它的。李安琪接到電話也并不驚訝,仿佛一直都在等這個電話一般。
第二天,葉子政醒得很早,見身上還搭著一塊薄毯子,心里不禁歡喜起來。抬頭見許墨站在窗戶邊,不禁走過去抱住她,說道:“早上天氣涼,當心感冒了?!?/p>
見許墨沒有推開他,葉子政心里越發(fā)地高興起來,仿佛試探般地輕輕向她靠了靠,又怕她不耐煩,只是慢慢地向她的額頭吻了過去。許墨沒有像往常那般推拒他,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說:“你結(jié)婚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葉子政聽她這樣一問,不禁怔在那里,偏偏這時手機又響個不停。葉子政站起來走開去接了個電話,掛斷了,才又走過來,猶豫了一下,說道:“對不起,我必須要走了?!?/p>
許墨站在那里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這個小區(qū)很大,房子卻不多,這個時候還十分安靜。中心花園里開著五顏六色的花,隔得太遠,許墨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花。
葉子政看了一眼許墨,只見她站在那里,微側(cè)著頭,睫毛上仿佛還有未干的淚珠,微微地顫動著。好一會兒,動了動嘴,本來要說什么,卻到底沒有說出來,只是看了一眼許墨,才轉(zhuǎn)身走了。他走到門口,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回頭說道:“許墨,你等我啊。”
機場的人很多,許墨排在隊伍的后面,耐心地等待著。前面是一個外國的旅游團,人數(shù)很多,在一起交流著各自買的紀念品。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輪到她了,很順利,工作人員拿著她的護照只是看了她兩眼,便蓋章了。
辦完了全部手續(xù),許墨坐在登機口的椅子上,看著玻璃墻外面一架架的飛機,升起,落下,如此反反復復。她看見旁邊的一個女孩子一直在和自己的男朋友講著電話,臉上的表情十分鮮活,一會兒微笑,一會兒嗔怪,一會兒撒嬌。直到廣播催促開始登機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
葉子政和李安琪的婚禮很簡單,沒有什么客人,只有幾位特別要緊的長輩。兩人也沒有穿禮服,形式都是依著老式的禮數(shù),給長輩敬煙、敬茶。整個過程葉子政都心不在焉,又覺得心緒不寧。忍不住瞅了個空,對喬江川說道:“你替我去看看許墨,我心里不踏實,總覺得有事?!?/p>
喬江川見他眉目之間盡是憂慮之色,本來到嘴邊的話也就忍了下去,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離開了。
晚上的時候,客人都走了,李安琪坐在梳妝臺前卸妝。房間里還是一團喜氣,家具和床頭都貼了大紅的雙喜字。床上還鋪著紅艷艷的新被,床頭擺著一男一女兩個玩偶娃娃,十分可愛。
葉子政站在那里抽著煙,淡淡的煙霧環(huán)繞,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過了一會兒,葉子政扔了煙頭,走到李安琪跟前,問道:“許墨到哪里去了?”
李安琪看了一眼葉子政,只管繼續(xù)手里的動作,說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死心?她走或者不走,你又能怎么樣呢?你還以為許墨還能那么死心塌地地跟著你吧?”
葉子政聽她這么一說,走了一步上來抓住她的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狠狠甩開了,拿起車鑰匙走了出去。李安琪坐在那里,被葉子政摔門的聲音驚得回過神來。李安琪慢慢地抬手取下耳環(huán),那耳環(huán)是葉子政的母親送的,寶石鑲得十分精致,應(yīng)該是家傳,已經(jīng)有點舊了。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知為何,慢慢地笑起來,最后,竟笑得溢出眼淚來。
葉子政開著車穿過長長的街道,華燈初上的街頭,有一種璀璨的光芒,五光十色的燈光匯成一片光的海洋,仿佛濃濃的夜幕之中灑下了一顆顆的明珠。他解開襯衫的領(lǐng)口,仿佛發(fā)了瘋一般,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屋子里沒有光,葉子政掏出鑰匙慢慢地開了門,走進去,一如往常一般開口叫道:“許墨,我回來了?!?/p>
沒有人回應(yīng),只有從窗口投進來的微弱的光線照著屋子里的陳設(shè)。葉子政站在那里,怔了一下,才慢慢回過神來。他開了燈,屋子里仿佛還有許墨的氣息,到處都還留著她的痕跡,柜子里還有她的衣服,衛(wèi)生間里還有她的毛巾,靜靜地放在那里,好似一轉(zhuǎn)身,她就會回來一般。
葉子政走到房間里,只見床頭柜子上放著那只他送給她的戒指,古樸的樣式,在燈下發(fā)出幽幽的光。葉子政站在那里,慢慢地伸出手,他的手似乎是顫抖的,好一會兒,才拿起了戒指看了看,最后終于把它握在了手心。
飛機穿越云層升上高空,許墨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云海仿佛大朵大朵的棉花堆簇而成,映著天邊輕淺的藍,說不出的美麗。金色的太陽穿過層,發(fā)出耀眼的光芒,猶如初見他時的樣子,耀眼奪目。
許墨想起那天,樣板間一樣的廚房里,他滿頭大汗,幾近笨拙地拿著刀,土豆一下滑出老遠。那樣熱切而企盼地注視,看著她的反應(yīng),滿眼都是愛戀的光。
又想起那夜漫天的星光,她急切地走過去,抱住他,那樣溫暖。他亦抱著她,落下吻來,纏綿如斯。往事一幕幕在她的眼前浮現(xiàn)開來,仿佛盛開在空中燦爛的煙花,姹紫嫣紅,色彩斑斕,只是瞬間便凋零了,靜寂無聲。那時,她只覺得,唯有他是真切的,他抱著她,那樣溫暖,那樣地讓人依戀。
許墨以為那便是一生一世,天長地久。誰知,這一生,這樣漫長,到如今便已止步不前。那樣的美好,那樣的幸福,亦不過都是枉然。
太陽的光芒照過來,許墨拉下遮光板,簌簌落下淚來。飛機正飛向另外一個國度,那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前塵往事。盡管葉子政每每午夜夢回,都覺得許墨還在他的身邊,可是伸手觸去,只是一片冰涼。從此之后,山長水闊,青山路遠,不論曾經(jīng)有怎樣的山盟海誓、生死相依,到如今,也都只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