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蒻香搖頭苦笑，側身靠在一棵梧桐樹上。陽光自樹葉的罅隙間漏下來，斑斑駁駁的灑落在她的臉上，更襯得她那一臉的憂郁和委屈那么動人。她垂手撫弄腕上玉鐲，啞聲道：“九兒，我好恨??！”

九如張了張嘴，終還是低下了頭，什么都沒說。她怎會不了解陳蒻香的心情呢？她是陳墨箋的嫡出長女，可十八年間，竟始終如同無父無母的孤兒，從未得到過半分關愛！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地滋生出那么多的悲愴和無助，在她心中生根發(fā)芽、茁壯成長，枝枝蔓蔓纏入心肺、遮天蔽日，早不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可以安慰、可以釋懷的了。她慢慢咬住了唇，振作精神，抬頭嬌笑，“姐姐不要難過。要知道，災難有多少種，幸福就有多少種，不管現(xiàn)在有多難，都會好起來的。真的，真的！你相信九兒。”

說這話的時候，九如微微仰起頭，那遮擋在頰邊的烏發(fā)便滑散開來，露出從眼角蔓延到頰際的一大片殷紅的印記。她也不在意，徑自抬手將礙事的頭發(fā)一并攏到耳后，仍舊一臉嬌憨、滿目憧憬的笑——那一張臉因這邊掌痕、那邊印記而丑陋不堪，可那一雙眼睛，卻熠熠生輝、生機勃勃，宛似落入了九天星子，讓人挪不開眼。

“九兒，你總是會寬慰我?？蓪捨坑惺裁从媚兀课乙粯印标惿m香哽咽搖頭，“一言難盡……一言難盡??！”

九如一愣，轉而依偎進陳蒻香懷里，“姐姐，世事難料，明兒會怎樣咱們誰都不知道，可是，這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只要咱們心中還懷著希望，那么一切都會好起來，你說是也不是？三年前，咱們初見的時候，九兒一身傷病，鬼門關里轉了兩圈，不也熬過來了？”

陳蒻香嘆了一口氣，語氣卻越發(fā)地寂寥起來，“可‘熬過來’和‘好起來’，會一樣么？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可到底要到什么時候，咱們才能看到一點兒‘幸?！?？”

九如看著她，撒嬌地握住她微涼的雙手輕搖，“姐姐，你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你有綽約動人的才情，要知道，上天是不忍心虧待佳人的！九兒跟著姐姐，早晚會享福呢！”

陳蒻香靜靜看了她半晌，終慢慢露出了輕微的笑，“你不過十五歲的孩子，怎的什么都懂？沒聽說紅顏天妒多薄命么？”

“姐姐！”九如不依地跺腳，旋即又抱緊了陳蒻香，露出笑來，“姐姐，不管怎么樣，咱們都好好的，決不放棄，行么？上天不會辜負咱們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