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遞上輕弓,他將箭頭折去,瞇起雙眼,瞄準正在野鹿身上悠閑踱步的黑鷂子,控制好力道,黑翎長箭倏然而出。
柔嘉雖知箭頭折去,黑鷂無性命之憂,但也有些擔心,在長箭射出的一瞬便急急奔向野鹿。
謝朗箭一出手便知必中,輕弓在手中滴溜轉(zhuǎn)了轉(zhuǎn),瀟灑轉(zhuǎn)身。轉(zhuǎn)身一剎那,他面色忽變,急撲出去,抱住柔嘉翻滾于地。
柔嘉天旋地轉(zhuǎn),耳邊聽到野鹿的大叫及眾人的驚呼呵斥,待被謝朗抱著滾開很遠,再狼狽地坐起,仍不知發(fā)生了何事。
平王卻在一邊看得清清楚楚。
箭出那一剎那,黑鷂振翅而飛。
野鹿受驚,背脊微聳,這一箭結(jié)結(jié)實實地射在了它身上。
吃痛下它大叫一聲,猛然掙開繩網(wǎng),揚蹄站立。眼見奔過去的柔嘉就要被它的前蹄踏中,幸虧謝朗反應(yīng)極快,將她抱離險境。
侍從們都是平王麾下精銳之士,忙一擁而上,將繩網(wǎng)拉緊,野鹿也再無力氣掙扎。
待柔嘉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何事,她的纖腰正被謝朗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而她的頭,也正依偎在他的頸窩。
她正在迷糊之時,平王大步過來,“柔嘉沒嚇著吧?”
謝朗扶著柔嘉站起,松開雙手,笑道:“讓她嚇一嚇也好,免得下次行事魯莽?!?/p>
平王見柔嘉神情怔怔,小臉時紅時白,忙摸了摸她的額頭,“別真是嚇著了,回去又得挨母后的責罵?!?/p>
柔嘉回過神,瞥了瞥身邊的謝朗,面涌紅暈,低聲道:“皇兄放心,我沒事?!?/p>
平王和謝朗也未在意她的異樣。謝朗正要說話,“撲棱”輕響,黑影一閃,先前那頭黑鷂竟再度從空中落下,仍舊在野鹿身上輕輕縱躍,躍得數(shù)下,仰頭“咕?!睌?shù)聲,似在嘲笑什么。
謝朗一擊失手,本就不悅,此時見這黑鷂“挑釁嘲笑”,心頭火起,冷聲道:“今天不活捉了你這畜生,我就不是涑陽小謝!”
柔嘉忙道:“別傷它!”
“放心吧。”謝朗再取一支長箭,折去箭頭,對準黑鷂。
箭影閃過,黑羽展翅,他這一箭仍射了個空。黑鷂在空中“哇”聲大叫,似在炫耀著什么,盤旋數(shù)圈,向西飛去。
眾人大感驚訝,謝朗世家子弟,自幼習(xí)武,其槍箭雙絕在涑陽無人不知。有仰慕他的坊間女子,更是編了一首詞,贊其風(fēng)采,其中便有一句:寒劍雕翎,但看涑陽小謝。
今日他射擒這黑鷂,兩度失手,平王覺得不對勁,見這黑鷂靈性十足,忙道:“小謝,這黑鷂子,只怕是有主之物……”
話剛出口,謝朗已躍身上馬,黑衣黑騎,濺起一線灰塵,追著空中那道黑影疾馳而去。
平王還未下令,柔嘉也翻身上馬,大呼道:“明遠哥哥,等等我!”
黑鷂在空中時而展翅盤旋,時而拍翅低飛。
謝朗一心想生擒它,仍舊折斷箭頭,瞅準機會連射三箭,但仍被這黑鷂一一避開。
他少年心性,又素有些犟脾氣,想起今日如果連一只扁毛畜生都拿不下,何談他日沙場殺敵、為國效忠?眼見黑鷂越飛越高,一直向西,而它不時發(fā)出的叫聲更像是在嘲笑他,謝朗恨得牙根癢癢,狠抽身下駿馬,緊追不舍。
再追數(shù)里,黑鷂似是有些力乏,在空中低低盤旋,終于在一棵參天大樹上收翅而立。謝朗也在樹下拉住駿馬,一人一鳥,靜靜對望。
見他不再彎弓搭箭,黑鷂似是放松了些,再過一陣,謝朗微微笑了笑,撥轉(zhuǎn)馬頭。
黑鷂見謝朗撥轉(zhuǎn)馬頭,示威似的叫了兩聲,見謝朗不理它,便低下頭梳理羽毛。
它低頭一瞬,謝朗猛然回身,雙臂急舉,白翎長箭如閃電般射出。
長箭出手,謝朗便咧嘴而笑。
卻聽有女子怒喝聲傳來,夾雜著尖細的嘯聲。一支短箭由右前方射來,竟快過他的箭勢,在長箭快要射中黑鷂之際,將長箭擊落。
黑鷂受驚,“哇”聲大叫,撲閃著翅膀向下急落,撲入一人懷抱。
謝朗笑容僵住,抬眼望向右前方官道。只見兩名女子正策馬而立,一人四十開外,著青色衣裳;一人二十來歲,穿藍色粗布衣裳,身上皆沾著灰塵,想是長途跋涉、風(fēng)塵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