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蘅繼任閣主以來,還沒有見過這位司詹。她只知道有這么一個人的存在,也知道司詹之位歷代自相傳授,不受閣主的限制。
她所要做的,就是每年將天清閣的兩成收入撥到某個錢莊,然后在司詹每年的冊子上寫下“已閱”二字;當然,她若對哪方面的情況感興趣,也可在冊子上寫下,一段時間后,司詹便會將搜集來的信息留在密室之中。
薛蘅不知道這位司詹手下有多少人在為天清閣辦事,也想不太明白,這些人的存在,對天清閣的意義是什么。
因為,繼任閣主的那一夜,她從娘手中接過閣主之印,進入密室,抬頭看到的,便是懸掛在墻上的青云先生所寫的條幅。
“凡閣主者,需心術(shù)端正、淡泊名利,不得插足江湖、不得入朝為官、更不得干預(yù)政事!”
祖師爺既有這樣的遺訓,為何還要留下司詹這么一股力量呢?
薛蘅心疼每年的那兩成收入,那能多接濟不少百姓,可她也沒法廢掉這股力量,只得按例撥銀,按例翻閱司詹留下的各種訊息。
她清晰地記得,在某一年的冊子上,司詹用頗為詼諧的筆法介紹了“云海十二鷹”。
“昔有一老者,縱橫漠北云海高原,鮮有敵手,自號‘云海老人’。某日,老人窮極無聊,下山游玩,遇雪崩,被埋雪中數(shù)日之久?!?/p>
“恰逢丹國大王率兵經(jīng)過,將老人挖出,其時老人已僵硬如鐵,兵者欲將其丟入雪谷,丹王喝止。三日后老人醒轉(zhuǎn),戲言丹王護他三日,他必將護丹王三十年平安?!?/p>
“奈何老人天年將至,遂走遍丹國境內(nèi),收養(yǎng)了十二名弟子,十男二女,皆以‘羽’為姓,色為名?!?/p>
“云海老人因材施教,傾囊相授,五年后西歸,臨終前命弟子前往丹王軍中,二十五年內(nèi)護王平安?!?/p>
“十二人至丹王宮中,宮中高手皆披靡,丹王大喜,封為‘云海十二鷹’?!?/p>
“自此,云海十二鷹稱雄漠北,丹王倚之如左膀右臂。十二鷹謹遵老人遺命,凡不利于王者,縱千里之遠,亦必追擊誅殺。”
“草原諸民畏懼日深,有孩童啼哭,恐嚇之:云海十二鷹來了。啼止。”
“小謝啊,怎么看見姐姐來了,你反倒當了縮頭烏龜?出來吧,咱們姐弟敘敘舊情?!?/p>
女子柔媚的聲音似從四面八方傳來,打斷了薛蘅的思緒。
這聲音嬌媚入骨,纏綿悱惻,就像柔軟的絲線,將人的心一圈又一圈地纏繞住。薛蘅面頰忽然紅了起來。
謝朗卻是吃過大虧的,女子一開口,他便吸了口氣,令靈臺澄明,又急握上薛蘅的手,在她虎口處用力掐下。
薛蘅醒覺,正要將謝朗的手甩開,他已快速在她手心寫下幾個字,“我引,你走?!?/p>
薛蘅快速抽回手,搖了搖頭。
謝朗苦笑了一下,大聲道:“翠姐姐,小弟對你也思念得緊,奈何小弟這一身臭得很,不好意思見姐姐,且容小弟洗個澡,再來與姐姐共敘舊情,如何?”
他口中胡說八道,卻又抓過薛蘅的手,在她掌心寫道:“是羽青”。
羽青!
薛蘅面色微變,沒有料到天下第一神箭手、不離丹王左右的“云海十二鷹”老大,竟也為了《寰宇志》,千里迢迢來到殷國。
她看著謝朗的左臂,心中涌起了一絲愧疚。
女子嬌笑連連,“喲,小謝,還洗什么澡啊,那是男人味。姐姐我最喜歡聞男人味了,若是一日不聞這味道啊,可一日都睡不著?!?/p>
薛蘅聽到這種話,心頭厭惡,竟有想嘔吐的感覺。見謝朗要躍出去,一把拉住他,發(fā)狠道:“我去!”同時伸手去解背上的鐵盒。
腳步沙沙,漸漸清晰。
謝朗知羽翠等人正借說話之機步步逼近,而羽青則不知潛在何處,只待二人露頭,便難逃他那雷霆般的一箭。
他在北境與丹軍交戰(zhàn)三年,吃足了云海十二鷹的苦頭。有一次巡邊之時,險被這羽翠迷倒。所幸他練的是童子功,定力過人,智計迭施,才沒有“失身”于羽翠。
至于羽青的箭術(shù),那是連裴無忌也聞之色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