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杜西泠給她開門。
“晚安!”歐雪兒剛邁出一條腿,卻又突然停住,她的一雙眼睛在海底泥的包圍下顯得又黑又亮,看上去甚至有點嚇人。
“怎么了?”
“你有問題!”歐雪兒盯著杜西泠,“我覺得你很有問題!”
杜西泠眨了下眼,“這樣把門開著,冷氣都跑出去了,麻煩請節(jié)約用電!”
***
這幾年昆曲當紅,新版《牡丹亭》在美琪大戲院加演,再次成為本城戲曲文化界的盛事!滬上名流紛至沓來,整個戲院座無虛席,每一節(jié)結(jié)束后觀眾都報以熱烈無比的掌聲。
雖說杜麗娘是《牡丹亭》當仁不讓的靈魂人物,幾出經(jīng)典唱段也都是出自旦角之口,但陸秋原頭戴書生帽、身著一款湖水色刺繡長袍,往舞臺上不過幾個亮相,便引來唏噓一片,成了玉樹臨風的完美詮釋。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女自憐……”一曲《山桃紅》娓娓道來,柳夢梅挑著濃墨勾勒出的眉角,緊緊挨著含羞帶怯的杜麗娘,又伸出手去牽住了杜麗娘的衣角……杜西泠看了眼身邊的歐雪兒,發(fā)現(xiàn)這女人竟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
杜麗娘低頭撒嬌:“秀才,去怎的?”
柳夢梅低低的答道:“和你把領扣松,衣帶寬,袖梢兒摸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鄙袂閶趁睦p綿之至。
兩人你來我往,最后杜麗娘半推半就,被柳夢梅強著抱了下去。
歐雪兒眼睛直直的瞪了半晌,爆發(fā)一句,“靠!”
杜西泠拉她一把,“輕點兒!”
“要死了,要死了!”歐雪兒嘟噥著,“這男人拋個媚眼簡直能要人命!”
杜西泠差點沒笑死,不得不承認,陸秋原的扮相舉止的確妖嬈,否則怎么連閱男無數(shù)的歐雪兒都抵擋不??!然而她一個轉(zhuǎn)念,想到那位嬌滴滴的杜麗娘其實是陸秋原的師父尚秀芳,實際歲數(shù)已經(jīng)直奔五張,便忍不住悄悄告訴歐雪兒,歐雪兒一愣之下,立刻使勁兒揉著自己胳膊。
“好寒!冷氣開的太足了!”
演出的成功是顯而易見的,觀眾長時間的起立鼓掌,柳夢梅拉著杜麗娘的手一遍一遍的出來謝幕,很多瘋狂的女戲迷還爬到舞臺上,將一束束鮮花塞進柳夢梅手里,這么一來,反倒顯得杜麗娘兩手空空,相形見絀。
有一個大膽的女戲迷還使勁抱了一把陸秋原,又在全場尖叫中嘻嘻哈哈的跑開。
“早知道我也該準備點禮物什么的!”歐雪兒發(fā)出感慨。
杜西泠無語。她知道歐雪兒什么都做得出!
大幕終于最后一次落下,人們開始退場,杜西泠她們的座位在第一排,兩人跟在人群最后慢慢的走。
“我有個好主意!”歐雪兒停住腳步。
杜西泠立刻提高警惕,“你要干嘛?”
“你不是跟陸秋原很熟嗎?我們?nèi)ズ笈_看他好不好?”
“你不至于吧?”杜西泠瞠目。
“怎么不至于!”歐雪兒橫她一眼,又攬住她的胳膊,“好啦親愛的,你不是答應了要幫我的?”
杜西泠無奈,掏出手機發(fā)短信,一邊對歐雪兒道:“我不確定能不能搞定!”
“試試嘛!”
然而出乎杜西泠意料之外的,她很快就收到了陸秋原的回信,“快點來!”
劇場的后臺永遠是雜亂狹小的,杜西泠和歐雪兒找到陸秋原的時候,他正坐在鏡子前卸妝,身邊依舊坐著尚秀芳,兩人用一間化妝室,這已經(jīng)是主角的待遇。
杜西泠看著尚秀芳用一塊化妝棉在臉上細細的抹著,粉彩很快褪去,露出有些暗淡干燥的肌膚,她保養(yǎng)的已經(jīng)算是不錯,可眼角依舊顯出幾道細紋。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想到自己終有一天也會這樣,對著鏡子卸妝,眼睜睜看著自己衰老的皮膚一寸一寸顯現(xiàn)出來。
旁邊響起一陣歡笑,歐雪兒不管跟誰都是自來熟,更何況是她相中的目標,這一會兒已經(jīng)跟陸秋原有說有笑起來。
“那些唱詞真美,”歐雪兒嘆息著,“我一直對古典文學不太了解,現(xiàn)在才覺得是天大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