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是來療傷的(5)

誰欠誰一場誤會 作者:唐欣恬


教數(shù)學(xué)的教授是個希臘中年美男子,他的鼻梁無懈可擊得就像是用石膏雕刻的一樣。彭其也有一個無懈可擊的鼻梁。我盯緊那個鼻梁,手中將計算器攥得嘎嘎作響。我站直身,走出了教室,因為我怕我再盯下去的話,也許會將計算器擲向它。

我第一次主動給徐恩打了電話,占線。五秒鐘后,徐恩打來電話,“我電話剛才占線?!蔽腋甙恋孟褚恢豢兹?,“我很忙,有很多人要應(yīng)酬。”

“你是不是從沒想過主動給我打電話?”徐恩的口氣中毫無氣餒。

“目前還沒想過?!蔽矣謱λf了謊。

“十點下課是不是?我去接你?!?/p>

“你有沒有《瘦身男女》的DVD?有的話,你就可以來接我?!?/p>

掛上電話,我走回教室,繼續(xù)欣賞那個鼻梁。坐在我身邊的威廉問我:“怎么了?”我回答?“沒怎么。”

下課后,我鬼鬼祟祟地躲在窗邊窺探樓下,徐恩的那輛香檳色尼桑就停在樓門口的正對面。

我拖延了時間,優(yōu)哉游哉地遛到了徐恩的車旁。徐恩按下車窗,從副駕駛座上抄起《瘦身男女》的DVD,向我晃了晃,“上車?!蔽翼槒亩鴼g欣地上了車,在關(guān)上車門的一瞬間,我皺了皺眉,“為什么我好像一個站街的妓女?如果你抄起的不是影碟,而是鈔票。”徐恩似乎比我更歡欣,“怎么會有女孩子把自己跟妓女一詞相關(guān)聯(lián)?黃青青,真有你的。”

我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懷里抱著影碟。徐恩好奇,“為什么想看這個?”我并沒有義務(wù)滿足他的好奇,“不為什么?!边@次,我并沒有說謊。我和彭其看過幾百張影碟,這一張,在那其中毫無特殊之處。彭其曾說:“青青,你是個情緒化的孩子。”那時我倔犟,“你可以說我情緒化,但不可以說我是孩子?!闭f完,我一頭扎入彭其的懷中。不過,彭其在我面前是柳下惠。我知道,他并不是不想要我,他只是不要我罷了。

“黃青青,你可真情緒化?!毙於饕娢乙荒槺瘣?,不由得如此評價道。

如此雷同的評價,令那影碟從我的懷中脫落,掉在了我的腿上。

徐恩在電視前調(diào)試影碟機,我在廚房燒了開水,沖紅豆沙。我端了一杯出來,言簡意賅地問:“你是走,還是留?”徐恩反問我:“你希望呢?”我走回廚房,沖了第二杯紅豆沙。

徐恩坐在三人沙發(fā)的中間,對我說:“過來?!蔽易哌^去,坐在他的右邊。他長長的手臂繞到我身后,攬住我的肩膀。“你的胳膊大概只有威廉的一半粗。”我撇撇嘴?!巴??美國人?我猜他的毛會比我的多兩倍,毛多不衛(wèi)生,對吧?”徐恩笑得燦爛,他似乎從不介意我夸贊別的男人。我貼在徐恩的身上,聞到香水的味道,女人的香水的味道。我笑了笑,彭其的身上也常有女人的香水的味道,很淡,卻很刺鼻。我把腳蜷縮到沙發(fā)上,像慵懶的貓一樣依偎著徐恩。我呢喃:“徐恩,我好累?!闭f完,我便睡了,甚至連徐恩的回答都沒有聽見。

我醒來的時候,鄭秀文已經(jīng)瘦身成功了,變成了一把皮包骨。我發(fā)現(xiàn)我平躺著占據(jù)了整張三人沙發(fā),而徐恩則坐在沙發(fā)前的地毯上,背對著電視,面對著我?!拔揖谷凰诉@么久。”我抱歉道。徐恩一臉嚴(yán)肅,“誰是彭其?”

“你怎么會知道這個名字?”我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沒來由地進入了戒備狀態(tài)。

“因為你在入睡之前說,彭其,我好累。”徐恩如實解釋。

徐恩在凌晨一點離開,離開前親了一下我的額角。我聞到他身上有我的香水味道,原來,香水是這么容易出賣男人,出賣曖昧。

嚴(yán)維邦在早上六點半給我打來電話。我困倦得口齒混沌,“小佛,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嚴(yán)維邦早已習(xí)慣了我叫他“小佛”,“你是不是跟徐恩好上了?”

“神經(jīng)?!蔽乙蛐奶摱鴽]了睡意,“我跟他毫無關(guān)系。”

“我剛看見他的車從車庫開出去,我還以為他在你那兒過夜了?!?/p>

“你怎么會看見?你剛開車回來?你又跟韓國妞兒鬼混了一夜?”我岔開話題。

“喂,你別教訓(xùn)我?!?/p>

“是你企圖教訓(xùn)我在先。不過小佛,徐恩他到底是不是你朋友?”

“是,不過丫實在不適合做你朋友。丫就是一流氓?!?/p>

“好了,我謹(jǐn)記?!苯K究,我還是打探了,“那你說,丫是在哪兒過的夜?”

“八樓,八樓有個美國本土妞兒,跟徐恩有一腿。除了你,就非她莫屬了。”

“別除了我,”我氣惱道,“你這是在侮辱我。”說完,我掛斷了電話。相較于嚴(yán)維邦對我的誤解,我似乎更氣惱于自己心緒的波動。

之后,我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半睡半醒中,我依稀看見徐恩打開他那香檳色尼桑的車門,于是一個又一個的女人從里面鉆出來,各種顏色的皮膚,各種顏色的頭發(fā),環(huán)肥燕瘦,鉆出一個又一個,無止無休,好似變魔術(shù)。

我和越南女孩兒安娜一起去一間韓國店買醬菜,遠(yuǎn)遠(yuǎn)地,我看見了徐恩。他穿得很正式,白襯衫,斜條紋領(lǐng)帶,西裝褲,黑皮鞋。他手上拎著塑料籃,里面橫著蘿卜白菜,跟他的穿著很不協(xié)調(diào)。

我走上前,沒有任何鋪墊,“徐恩,請問你從八樓到一樓,是習(xí)慣坐電梯,還是走樓梯?”徐恩的眼睛從冰柜里的凍魚凍蝦上移到我的臉上。只一秒,我就意識到了,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并不是徐恩,雖然,他有著和徐恩一模一樣的臉孔和身形。

男人笑了笑,很沉穩(wěn),比徐恩的輕浮沉穩(wěn)上一百倍,“我叫徐悉,熟悉的悉,是徐恩的孿生哥哥?!蔽矣犎?,“啊,你好,我,我叫黃青青。”

“我見過你。”

“見過?”

“對,你第一次見到徐恩的時候,我正在和他吃飯?!?/p>

我記起了徐悉,沒錯,我見過他,或者說,我見過他的背。那時,我只是以為,他有著和徐恩一樣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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