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人都有選擇權(quán)(2)

誰欠誰一場誤會 作者:唐欣恬


徐恩烹的蝦,還有徐恩炒的香菇油菜,一直冷藏在我的冰箱里。我總是把它們端出來,又原封不動地端回去。

我把第十二包泡面扔入鍋中,然后蹲在地上哭了。我的胃似乎又痛了,不過徐恩已經(jīng)不在我的身邊了。

彭其還是讓我等他,讓我等著明年的春天。他又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喝酒,整個人清醒無比。我又聽這話的時候,無奈地笑了笑,像是發(fā)現(xiàn)自己精心栽種了六年的種子,終于鉆出了一棵嫩綠色的芽。在我即將要放棄它的時候。

當(dāng)泡面剩下十七包的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二日。那天,莫妮在她家的別墅舉辦了一場舞會。莫妮是我們這批投資系新生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有者,她家的別墅位于幽靜的西郊。在芝加哥,似乎有錢人都不會選擇住在車水馬龍、空氣污濁的市中心。

威廉開車來接我,畢竟,我穿著華麗的裙子和明晃晃的高跟鞋實在是不適合乘坐地鐵。威廉夸贊了我的裙子。這裙子是我定做的,然而,定做并不代表我富有或挑剔,事實上那完全是迫不得已。美國的成衣大多都不適合我這副標(biāo)準(zhǔn)的東方人的身材,那些可以緊繃繃地包裹住西方人的胸脯和屁股的禮服,套在我的身上卻只能散發(fā)出袍子的味道。

安娜婉拒了莫妮的邀請,她跟我說,因為她沒有合適的衣服。

除了一只鉑金手鐲,我沒有佩戴任何飾物。這只手鐲是彭其送給我的,在我十八歲生日的那天。那天我對彭其舉著我的雙手,“你早就送我一副手銬了?!?/p>

離莫妮家越近,我就越認(rèn)同了安娜的明智。道路兩旁的別墅各有壯觀不同,神秘不同,幾乎各家的門口都裝飾了高聳而璀璨的圣誕樹。這是個并不屬于我的世界,我猜,我這從頭到腳的一身行頭,大概也比不上莫妮的一只耳環(huán)昂貴。不能否認(rèn),有時,人的下巴是需要金錢的支撐的,就像徐恩的那個珍尼絲,她的下巴就是讓金錢撐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

在莫妮家的前花園,我接到了嚴(yán)維邦的電話。我示意威廉,讓他不用等我,先進去。嚴(yán)維邦的聲音活蹦亂跳,“青青,你在哪兒呢?怎么還沒到?。俊蔽乙活^霧水,“你讓我到哪兒啊?”

“徐恩家啊,今天這兒辦舞會,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p>

“???前兩天我碰上安娜,我告訴她了,她說她會告訴你。”

“啊,抱歉,我忘了。我不去了,我現(xiàn)在在西郊?!?/p>

掛了電話,我喃喃自語:“是安娜她,忘了告訴我了?!?/p>

莫妮家溫暖的燈光透過窗戶,籠罩著我,還有地上白花花的積雪。我身上輕薄的絲綢在風(fēng)中不住地顫抖,像我一樣。安娜沒有通知我,徐悉沒有立場通知我,可徐恩呢,他為什么不能大度地親口對我說“嘿,青青,晚上來我家跳舞”呢。只有嚴(yán)維邦,他在和他的妖精破鏡重圓的同時,還能記得我,已算是仁至義盡了。我,似乎已成為了一個局外人。我抱了抱身邊的圣誕老爺爺,“親愛的,幸虧我還有你。”

莫妮戴著蒂凡尼的耳環(huán),真的是貴過了我一身的行頭。我喝了很多酒,也跳了很多舞。我不知道那些酒的名字,也混淆了那些男人的名字。

有個中國女孩子過來與我攀談。她是莫妮的弟弟的同學(xué),正在念本科。她夸張地感慨說:“這個舞會真好,不像我們學(xué)校的那種,人人攀比得厲害,到處是鉆石,晃得人睜不開眼,而且,白人只和白人跳舞?!蔽蚁乱庾R地問:“真的?”她鄭重其事點點頭,“不騙你?!?/p>

后來,漸漸地,我才知道,本科中的排外氛圍和種族歧視的確比碩士或博士中的嚴(yán)重。不過這也并不稀奇,在美國,碩士生和博士生中的留學(xué)生比例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誰要是敢歧視我們,我們絕對可以圍成個圈兒收拾誰。又或者,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受教育受得久了,也就自然有了全球意識,管他白的黑的還是黃的,誰有本事誰生存。

威廉帶著我參觀莫妮的別墅。走到地下室的臺階口時,我們見到一男一女在擁吻,而男的的手正隱蔽在女的的裙子下。這真是個年輕人的舞會,再怎么珠光寶氣,再怎么滿腹經(jīng)綸,年輕人的沖動也好似開閘的洪水,饑餓的猛獸。

威廉向我俯下身,我一回避,于是他的嘴沒有如期落在我的嘴上,而且像個見面禮一樣,落在了我的臉頰。威廉也并無尷尬,他撇著嘴笑了笑,而我也對他笑了笑。我知道,如果我愿意,我和威廉就可以去和莫妮寒暄幾句,然后先行告辭,找個地界脫了彼此的衣服,進行一番國際化的纏綿,不為別的,只為欲望。我也知道,如果我不愿意,威廉只會聳聳肩,今后見了我還是該說什么,就說什么。這實在無須尷尬。

我終于等來了徐恩的電話。

“青青,你在哪兒?我去接你?!毙於鞒吨ぷ訉ξ液埃w過了他那邊的喧嘩,以及我這邊的繁榮。那邊,有人對他喊道:“徐恩,干什么呢?再來喝啊?!?/p>

“你喝酒了?那就算你敢開車,我也不敢坐?!?/p>

“你他媽別說這些沒用的了,你到底在哪兒???”

我把莫妮家的地址告訴了徐恩。

四十分鐘后,徐恩仍沒有出現(xiàn)。我始終盯著窗外,惴惴不安。我不應(yīng)該允許他酒后開車的,我大可以自己坐出租車去找他。四十二分鐘后,我終于見到了徐恩。我匆匆向莫妮和威廉告了別,然后拎著裙擺飛快地跑了出去。

我哆哆嗦嗦地跑上了徐恩的車,“真冷??!”徐恩則二話沒說就抱住了我。其實,徐恩的二話不說真的令我怦然了,但可惜,我才怦然了短短三秒鐘,他就開了口,“青青,以你這種身材,還是不要穿這種女性化十足的裙子了?!?/p>

我手腳并用把徐恩從我身上扒了下去,“我哪種身材?”

徐恩上下打量我,“要哪兒沒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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