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了。”莫寧立住,微笑著說。
顧準背靠著車,抱臂而立,聽完莫寧的話,他只是點頭道:“不客氣。”伸手就要去開車門。
就在這個空隙,莫寧說:“顧總晚上喝了不少酒吧?”
“嗯?!鳖櫆蕳l件反射地回答,又突然停下手上動作,轉(zhuǎn)頭看向莫寧。
莫寧仍是笑,眸子一亮,信心滿溢:“我開車怎么樣?”頓了頓,又說道:“我今天晚上喝得并不多,為了安全著想,還是我來開吧。不過……我并不認識路,所以……還要麻煩顧總指路?!边@段話說出去很順暢,莫寧的表情沒有絲毫改變,但她還是抬手捋了捋頭發(fā)。
顧準幾乎沒有考慮,點點頭道:“好。”
莫寧前年考的駕照,因為實在害怕,她開得很慢。上了高速公路后,市區(qū)的霓虹燈漸漸遠去,路燈稀薄的光照著前面的路,像霧一樣。因為顧準就坐在身邊,莫寧一路都保持著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上了高速,她終于慢慢放松了下來。就在這時,顧準突然問:“河源公司的自殺案你們已經(jīng)關(guān)注很久了嗎?”
“嗯?!蹦獙幮闹畜@疑,沒想到他會和她說這個。
“聽聽我的想法嗎?”顧準溫言道。
“洗耳恭聽?!?/p>
“如果員工自殺案只是個例,媒體不應(yīng)該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這里。”
高速上往來車輛很少,莫寧也得以分心回應(yīng):“媒體想要調(diào)查的,正是這自殺案是否是個例?!?/p>
顧準沉吟了片刻,道:“然后呢?”
“如果是個例,我們也許可以將之定為偶然性突發(fā)事件,如果有較多起案例,那么,這個公司就值得監(jiān)督了。這是媒體的權(quán)力。”
“假如調(diào)查結(jié)果是后者,你們會怎么行使權(quán)力?”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報道,如實地報道。”莫寧答得很快,仿佛是為了證明什么。可是,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答案很幼稚,像剛畢業(yè)的熱血小青年。她心底是很明白的,河源公司的報道,即便調(diào)查翔實,資料客觀,也不一定能出。如果說剛畢業(yè)時的莫寧還有新聞理想,那么現(xiàn)在,新聞對她來說只是事業(yè)。
顧準看了看她,略帶笑意說:“你習(xí)慣于這樣的問答思路嗎?”
“我是一個記者,習(xí)慣了按照采訪思路和別人交談,原本就喜歡在提問前先想好被采訪者可能會有的答案,以免冷場。可是……”
話一停,顧準就轉(zhuǎn)過頭來看她。莫寧如愿地甩了個意味深長的笑給他,同時說:“在和顧總交談的時候我得多思考幾條答案,因為顧總很有可能會出人意料的,不為人察覺的,把話題轉(zhuǎn)移到很遠。像您這樣的采訪對象,總能讓身為記者的我們抓狂,因為從你們身上,我們得不到任何想得到的答案?!?/p>
晌久,顧準才別過頭去,抬手扯了扯領(lǐng)帶,他的視線又投向了車窗外,片刻后,他說:“你所說的,不過都是站在你的職業(yè)立場,你要套出來的是你想知道的,反過來從我的職業(yè)來說,我必須牢牢守好你們想知道的。所以,歸根究底,我們都只是太敬業(yè)而已?!?/p>
車子繼續(xù)前行著,高速公路上往來的車輛很少,莫寧的心情又慢慢放松,禁不住把在心中揣摩已久的想法平鋪了出來:“顧總怎么知道我今晚急著回去以及……我關(guān)注河源公司的案子?”
顧準聽完她的問話,目光透過擋風(fēng)玻璃,直直穿向燈霧中長長的路。“今晚你在露臺上打的電話,我好像一個字都沒能錯過,抱歉,我只是喝得太多想找個地方休息?!鳖D了頓,顧準又說,“不介意我開窗吧?”
猜到他是酒意泛濫不好受,莫寧體諒地點頭:“不介意?!钡攘税胩祛櫆蕝s沒再說話,莫寧好奇地轉(zhuǎn)過頭去看他,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問介意與否的那人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車窗開著,車里的燈光好像被夜吸去了一半,暗暗的,和著此情此景,憑空添了些奇怪的感覺。
車子下了高速,沒了顧準的壓力,莫寧開車順溜了許多。又過了一個收費站,上了另一趟高速。精神集中太久,腦子有些缺氧,礙于顧準似乎在睡覺,莫寧只小聲的打了個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