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準點點頭。“上車吧?！?/p>

（6）

顧準所謂“不錯的店”居然是上次看電影后莫寧提議他卻未去的面店。就在莫寧回憶起那晚的情景之時，顧準突然說：“后來我來過這里，嗯，確實不錯?！?/p>

莫寧轉(zhuǎn)頭去看他，他的目光落在面店的招牌上，盈盈的燈在他眼里晃動，他嘴角的笑容仿佛透著某種類似于沉溺的意味。莫寧不懂。她以前也許會問，可如今她知道他不會說，問了也許會尷尬，也就不問了。兩人齊步走向那家依舊有客人往來的店。

外面看著像是人多，里面其實還是很空曠的，兩人撿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下，服務(wù)員上來送菜單。

莫寧拿過菜單，垂首看了看，又抬頭問他：“這是你的正餐……還是宵夜？”

顧準：“正餐?！?/p>

莫寧訝然：“你晚上也沒吃飯？”

顧準點頭，又對她笑了笑：“我并不餓?！?

莫寧眼里的心疼很分明，她卻最終沒說什么。垂首看向菜單上的項目，她問：“你來這里的次數(shù)多嗎？”

顧準短暫回憶：“不多?！?/p>

“愛吃什么？”

“牛肉面?！逼鋵嵅⒉凰銗鄢?，他前幾次來都是在不餓的狀態(tài)下驅(qū)車經(jīng)過，點一碗最普通的牛肉面，并不吃完，卻坐很久。好像已經(jīng)隱約有了這么個習慣，以至于莫寧坐在他對面他也覺得不真實。畢竟，一直都是一個人。

莫寧招手喊來了服務(wù)員，點了兩份牛肉面，又點了幾項小吃。

那服務(wù)員離開后，莫寧身體靠后，揉著額角長長地嘆了口氣。

顧準看著她，皺了皺眉，并沒說話。莫寧閉眼，說：“我是不是該去報警？”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p>

顧準的語氣拿捏很好，沒有勸慰，沒有敷衍，只有一種分明的傾聽和完全的信任。莫寧有被照顧的溫暖感覺，心中暖流滑過，她道：“她并不常做這樣讓人擔心的事，事實上，她是個從不讓人操心的女孩?！痹谀獙?、蘇也宜和周一諾之間，其實最懂照顧人的反而是周一諾，毫無意外的是蘇也宜最讓人操心。只是，周翀過境，周一諾仿佛變了個人，任性而又決絕，總讓人擔心，卻也一直讓人從骨子里心疼。正是一直以來太過堅強，當一個打擊來臨，她才坍塌得更慘烈。

“嗯。”

莫寧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脆弱，所以趕在消極情緒崩潰前止住話題，轉(zhuǎn)而說：“明天也許看不了顧老，自己心情還沒收拾好，就不去煩擾病人了?！?/p>

“好。”頓了頓，顧準又說，“那么，明天如果真的還沒有消息，也許應(yīng)該報警?！?/p>

莫寧嘴角咧了咧：“我抱希望她明天一早會突然出現(xiàn)?！?/p>

“我也希望?！?/p>

莫寧看他，他也看著她，對視了半晌，兩人都笑了。隨后，服務(wù)員送上熱騰騰的面，莫寧拿起筷子之時都還以為自己也許吃不下太多，到面店打烊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吃下了大半碗。若不是店員實在很有禮貌地請他們離開，她懷疑自己會吃完那一整碗。

外面仍舊很冷。兩人坐進車里，系好安全帶之后，莫寧忽然說：“我不想回家?！?/p>

顧準發(fā)動了車子，視線筆直望向前方：“好的，女士?！?/p>

G市的夜原本是燈火通明的，大約是天氣確實冷，馬路上稀疏了許多。顧準開得很慢，莫寧把車窗開了一指的縫，窗外瀉進來的風就吹在她的額頭上，她也被吹得冷靜下來。周一諾雖然任性，卻不是什么輕生軟弱的人，她也許會和周翀吵，莫寧卻相信她不會出事。很簡單的例子，要出事，也應(yīng)該是在周翀堅持要她出國之時。可是最后，周一諾還是好好的。

或許，和周翀見面會是她生命里的一個轉(zhuǎn)機？

這么自我安慰了一陣，莫寧也松了口氣。關(guān)上車窗，轉(zhuǎn)頭看顧準，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他，然后說：“有人這么近距離地看過你嗎？就一直這么看著？”

莫寧一邊等著他的回答，一邊觀察著他臉上的細微變化，令人遺憾的是，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趕在他回答之前，莫寧先做了個結(jié)論：“臉不紅心不跳的，看來是被人這么調(diào)戲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