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嫌棄你?”莫先生坐在沙發(fā)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道,“過來,讓爸爸好好看看!”
莫寧笑著走過去。一坐下去,就伸手去摸莫先生的肚子,道:“您還天天跑飯局呢?啤酒肚都大成這樣了!”
莫先生呵呵笑:“養(yǎng)女兒可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被寒磣的!你爸爸我現(xiàn)在正處在一個離退休的階段,沒多少享酒肉之福的機(jī)會了,就讓我且放縱著吧?!?/p>
“身體最重要啊,父親!您和我媽最近吵得少了吧?”
“少?怎么會少?你媽更年期真長,每天有事沒事嘴不停,不和她吵她也能一個人罵罵咧咧罵一天,夜白都嫌棄她了!”
夜白就是那只薩摩耶。名字是莫寧取的,源自唐玄宗最喜愛的御馬照夜白。
“我聽你媽說你談戀愛了?!蹦壬蝗徽f。
莫寧一訝:“她怎么知道?”
“蘇也宜上次在QQ上和她說的?!?/p>
莫寧表情瞬間僵了,一想到蘇也宜,莫寧就忍不住想狠狠捏她一把,什么不靠譜的事情她都干得出來。又一想,反正也沒什么好遮掩的,所幸大方承認(rèn):“嗯,是談了一個?!?/p>
莫先生表情高深莫測:“是談著玩的,還是真談?”
莫寧沒有猶豫,直道:“真談?!?/p>
莫先生聽完這話,表情說不上喜悅。
莫太太卻是真高興。吃飯的時候就不停地說:“也宜發(fā)過照片給我看了!我看不錯不錯,非常不錯!什么時候領(lǐng)我們看看?不然現(xiàn)在叫他來吃飯?”
莫先生斜眼瞪她。莫寧趕緊解釋:“他去出差了,這幾天都不在?!?/p>
莫太太一笑:“不急不急,反正遲早會見到。”
莫寧趕緊夾菜堵住嘴,就是想防著被二老聯(lián)合攻勢,刨根問底。怎料她實在自作多情,因為接下來,莫太太的問話是:“喂,你說我們不在,阿姨會給夜白做什么吃?不會給它吃韭菜吧?那孩子韭菜會過敏?!?/p>
莫先生眉頭一皺:“我們千叮嚀萬囑咐,不至于那么沒記性?!?/p>
“不會給它吃包子吧?它不喜歡吃包子?!?/p>
“不會?!?/p>
“夜白真可憐。”
“……”
“我早說了,請什么鐘點工?。“阉爬显S家不挺好,正好他家有只大貓,夜白還能和那貓為伴……”說到這里,莫太太突然停住,視線移向莫寧,她換了副認(rèn)真的表情說:“寶貝,我差點忘了問你?!?/p>
莫寧做了個疑問的表情。
莫先生接話:“許書懷最近毫無消息。你許伯伯許伯母很擔(dān)心,這次來,主要也是想問問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莫太太說:“尤其是你許伯母,連著一個月都愁容滿面,人都瘦了。你許伯伯身體不好,她又不方便來G市,前段時間我和你爸都比較忙,她想找我們幫忙沒找到,這不,前天才找上我們。”
二老這么一說,莫寧也陡然注意到一些被忽略的內(nèi)容。她確實很久沒有許書懷的消息了,上一次無故掛斷電話之后,她再也沒有他任何的消息。他以前倒不是沒這么消失過,只是不管他去哪兒,總會事先給她打個電話,有時是發(fā)短信……若不是這段時間莫寧自己被工作和感情問題困擾著,她肯定會注意到這些。
不再做其他猜想,莫寧當(dāng)即掏手機(jī)撥了許書懷的號碼,手機(jī)湊到耳邊,里面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jī)”,和她上一次打他電話一樣。
第二天,莫寧直接去了稅務(wù)局。
許書懷當(dāng)初為了替她積累些人脈,更方便她的工作,早就把他的同事介紹給了她。那時許書懷還說:“以后難免碰上一些積極進(jìn)取的同事,要是哪天他們升官發(fā)財了,咱們也能沾上些好處?!?/p>
然而今天,這群同事卻都很謹(jǐn)慎的樣子,對許書懷的事情都不怎么愿意多說,好不容易問清了許書懷的情況后,莫寧想起那句話,竟覺得有些悲從中來。有些話,還是說不得的。
許書懷因為涉嫌受賄已經(jīng)被暫時隔離審查。
從稅務(wù)局出來,莫寧又去了許書懷所在的拘留所,獄警傳他的話說他不想見任何人。莫寧暗惱,托獄警回話:“如果你希望你爸爸因為你入獄而心臟病突發(fā),你最好永遠(yuǎn)別見我”。
獄警再出來的時候,許書懷就跟在他身后。囚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莫寧這才意識到他瘦了很多,腮上雜亂地長滿了胡子,黑眼圈也重了許多,一見莫寧,他瞬間耷拉下去。
莫寧盡力隱忍住對他的火氣,心平氣和地說:“許伯伯許伯母到處在找你,中秋節(jié)我爸媽過來了一趟,也算是為了你。最近你爸身體不好?!?/p>
許書懷低著頭,以前那種玩世不恭完全不見,他就像個被拍扁的蚊子,再也沒法撲騰了。莫寧還是有些心疼,語氣更柔了一些:“立案之后會通知父母吧?你希望我怎么和他們說?”
許書懷沉默了幾分鐘,再開口時,聲音澀得很:“這個我處理好了,不會有人去找我的父母。我只求你……別告訴他們?!?/p>
莫寧沒有接話,她知道許書懷此時的情緒很脆弱,她體諒地等著他的情緒過去。沒過多久,許書懷再度開口:“你最近,還好嗎?”
“嗯,還好。”
“聽說你和文森特的顧準(zhǔn)在談戀愛?”
“嗯?!?/p>
“他對你好嗎?”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許書懷似是無意識地抬起了頭,觸到莫寧看他的目光后,他又瞬間低下頭去。
雖然只是片刻,莫寧卻清楚地看見他眼里尚未褪去的水光,想到他對自己的感情,莫寧體諒地終止了這個話題,轉(zhuǎn)而道:“我會和伯父伯母說你……”
“告訴他們我出國進(jìn)修了?!痹S書懷打斷她,又突然站起來,轉(zhuǎn)了個身,說:“祝你幸福。”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有背影可看,可她腦子里就卻有許書懷孤單離去的身影,久久不散。
這應(yīng)該是許書懷人生道路上最大的打擊吧,大到莫寧看見他都不敢斥責(zé)他為什么落到這個地步,不敢詢問他會不會被判刑,不敢說他一個不對。畢竟十幾年的友情,許書懷現(xiàn)在這樣,她總覺得內(nèi)疚,覺得好像欠他什么。
于是只好將這份隱隱的歉意轉(zhuǎn)移到許書懷的父母身上,電話里,她極細(xì)心地交代許書懷的去向,又代為履行做子女的義務(wù),對老人噓寒問暖,倍加關(guān)懷。許書懷被關(guān)押的事,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