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露飛照貓畫虎地說:“周宴吧……”
王健文猶豫了一下,問:“周宴?在哪兒???”
陳文麗說:“沿江路上,讓他先訂位子,晚了就訂不到了?!?/p>
放下電話后陳文麗斜了斜眼睛,說:“周宴都不知道,真是夠土的,今天就給他上一課?!苯又?,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陶露飛,問她:“下班后要不要去我家挑衣服去啊,周宴那種地方,你穿成這樣連個打掃衛(wèi)生的都不像。”
陶露飛嘴一撇,說:“有那么夸張嗎?!?/p>
“還哄你不成,你去了就知道了。春江有錢人多噢……”
沿江路是一條神奇的路,人們只要提起它就會精神抖擻,心向往之。但對于大多數(shù)春江人來說,奢侈品專營店、頂級酒店、高檔餐館及時尚酒巴云集的沿江路,更像是一朵錦緞上的牡丹,它華麗的花瓣可看可撫卻無法嗅到芬芳,因為它不真實。
陶露飛以前白天搭車經(jīng)過沿江路時,看到各家的裝飾裝潢雖然風(fēng)格不同,但全都精良而有質(zhì)感,櫥窗里的貨品更是顯出非同一般的身價,像極了眉目精致的女子,看不到一點塵煙氣息,含著在云端的離地萬里的高貴。
現(xiàn)在,夜晚中,燈光讓一切更顯堂皇而華麗,帶著不可一世的氣息,但同時又那么熱烈,讓人忍不住想要投身進去。
車停下,周宴的服務(wù)生恭敬地拉開車門。
直到這個時候,陶露飛仍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那么得不真實。她有一點興奮,整了整頭發(fā),正要跟門口的迎賓說訂了位的,卻發(fā)現(xiàn)迎賓的眼睛全都向她身后看去。陶露飛好奇地回過頭。一個紅發(fā)女人從一輛寶馬跑車上下來,胸前鵪鶉蛋大小的白金鑲翡翠水滴項墜跟著她柔軟的步幅耀眼地襲來,并經(jīng)過。卻一下子又閃了回來:
“陶露飛?真是你啊!”
陶露飛仔細(xì)看著,卻怎么也想不起眼前這個美艷的女子是誰。
對方見陶露飛一臉尷尬,大笑起來:“我啊,趙艷艷啊,不認(rèn)識了?”
“趙艷艷?”眼前的這個人迅速在她記憶的渦輪中跌蕩開來,一層一層直到剝離出四五年前的樣子,陶露飛終于想了起來,這是她的高中同學(xué)。她們原本是一個班的,后來文理分科就給分開了。
“還沒想起來?唉,沒這么夸張吧,我那個時候的確不打眼,但也不至于不起眼吧?!壁w艷艷的長睫毛在燈光下?lián)湔3鎏禊Z絨的華美,深邃而神秘。
“沒有沒有,我知道,趙艷艷嗎,奉行素食主義對吧,現(xiàn)在還這樣嗎?”陶露飛迅速找出趙艷艷曾經(jīng)的一個特點附會,并且反問回去。雖然這個人口口聲聲說她是趙艷艷,而陶露飛自己也已經(jīng)將她與過去的形象對上了號,但她就是不愿意面對對方丑小鴨變成了白天鵝的事實。相比之下,自已這個曾經(jīng)的白天鵝似乎基因突變,成了一只丑陋的黑鴨子。因此,陶露飛不愿意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譬如“真沒認(rèn)出你來”“你變化好大呀”這樣的話,她忍住不說,只是不想讓自己的“不變”在他人的“變”之下顯得太過悲哀。
“啊,對呀,還這樣,你還記得這個啊,呵呵……”陶露飛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迅速想起自己的關(guān)鍵點,這令趙艷艷感到非常意外。人和人之間除非是關(guān)系特別親密,一般情況下留給對方的只會是一個朦朧的印象,親近的、疏離的、熱情的、冷酷的……都是些感覺上的東西,具體的細(xì)節(jié)則需要時間慢慢才能回憶得到。陶露飛跟自己并不是很熟,卻能迅速說出自己當(dāng)年的行為習(xí)慣,若不是有著非常好的記憶力和一針見血的概括力,陶露飛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對于聰明的人,趙艷艷一向是喜歡與之親近的,她于是給了陶露飛一個熊抱:“校花,你可真是越來越聰明了?!?/p>
趙艷艷的這句話也只有陶露飛有心思深挖其中的道道。校花,過去式。聰明,現(xiàn)在式。這兩個放在一起想,她是在暗示自己嗎,沒有以前漂亮但比以前聰明了。陶露飛一點都不喜歡這個評價。而趙艷艷的確改頭換面看起來風(fēng)生水起,“越來越……”這個句式應(yīng)該給她才對,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有錢。她忽然覺得漂亮與有錢是一個蛋生雞還是雞生蛋式的問題,趙艷艷是因為越來越漂亮了所以才越來越有錢,還是……不管怎樣,這個女人真實地站在自己面前,像一個傳奇。因為,據(jù)陶露飛推算,趙艷艷應(yīng)該與自己一起畢業(yè)的,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怎么就立刻變身為成功人士了呢。她打起精神回敬這個看起來混得如魚得水的老同學(xué),心想至少在氣勢上不能輸給她。于是,她嘻嘻一笑,也學(xué)著趙艷艷的腔調(diào)說:“哪啊,你可真是越來越可愛了?!睂σ粋€打扮得成熟性感的女人說出這樣的話,心確實要夠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