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挺高興的，蘇偉的終身大事一直牽著媽的心，若這事有眉目了，催著他早點辦了，也好讓媽早日抱上孫子。

想到這里，她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眉眼前也有了笑意。

杜青云似乎也能感覺到她這些微妙的變化，在皇家足浴看到她時，她好像有什么心事，在他看來，蘇婧玲就是一杯透明的水，不管是當年丁香一樣的女孩，還是現(xiàn)在成熟優(yōu)雅的白領(lǐng)，透過她的眼睛，他就能看懂她的心情。

外面飄起了小雨，秋天的雨總是隨心所欲，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就突然來臨。細細的雨點像珍珠一樣隨意地貼在玻璃上，擋住了視線，他用雨刮掃了一下玻璃，珍珠便匯成幾縷線，斜斜地垂了下去。

下雨的秋夜很涼，蘇婧玲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打了個寒噤，她穿了一條至膝的寶藍色的針織連衣裙，外面套了黑色的小便裝，膝蓋以下有點冷，天鵝絨褲襪并沒有老板說的那樣保暖，看來人不識貨，還是得錢識貨，劉晶晶在太平洋百貨買的天鵝絨連褲襪一百八十塊一條，說下雪天穿那么一條都不會冷，她買的這個和劉晶晶那條從外觀上看沒什么區(qū)別，但二十多塊錢的和一百八十塊的最本質(zhì)的區(qū)別，不是通過外觀能判斷的。

“等一下，我后備廂有傘?！倍徘嘣埔呀?jīng)繞到車身后。

“不用了，幾步路，雨也不大，我跑過去就行了?！碧K婧玲用拎包頂在頭上。

“秋雨很涼，淋了容易感冒?！倍徘嘣茝暮髠鋷〕鲆话丫薮蟮暮趥?，撐開，大得可以站下三個人。

“嘿嘿，有點大哦，寶馬車送的?！边@把傘很有分量，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蘇婧玲就站在那把大傘下，與杜青云并著肩，不知道是傘的作用，還是與人近距離的溫度傳遞，似乎驅(qū)散了些寒意。

實際上也只有十多米，就到了她家樓下。

“謝謝你?！碧K婧玲小跑幾步，進了能擋雨的樓道。

杜青云還是撐著大傘，與蘇婧玲五步之遙。他沖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上樓。

蘇婧玲上了樓梯，走至轉(zhuǎn)盤，確認他已經(jīng)看不見她了，退了一步，微傾身子，在黑暗中看他，他還站在那里，黑色的西服，黑色的大傘，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籠罩在黑夜中的杜青云，若有所思。

蘇婧玲心里有一種萌動，很奇怪，奇怪得不可思議，杜青云，她還能想起當年他給她那封求愛信時的模樣。當初如果選擇的是他，而不是顧銘，她的生活會是怎樣？

不，不，怎么能有這樣的想法，不該啊，她為自己突然萌生的想法感到羞恥。

她快步跑上樓，像要擺脫剛才的非分想法，跑得很快，高跟鞋在地面“咯噔，咯噔”地響得特別清脆。

她看了時間，九點四十五分，不算太早，也不是太晚。

打開家門，客廳的燈光很微弱，婆婆讓人把頂燈上的兩組六十瓦燈泡換成十五瓦的節(jié)能燈了，并且是橘色，蘇婧玲很不喜歡，本來客廳光線就不好，換成橘光顯得更加昏暗。并且瓦數(shù)那么小，這種光線，只有不正經(jīng)的發(fā)廊才會有。

她不明白婆婆退休工資也應(yīng)該不低，為什么要這么摳？生活費她每個月都是按時交了的，按現(xiàn)在的物價水平，她交的生活費是能夠保證每天都吃肉，并且是大塊大塊的，而不是像羞答答的小媳婦，藏在配菜下面，像羞于見人似的。

顧銘給他解釋，媽這是勤儉持家，老年人，節(jié)約慣了，都這樣。

她嗤之以鼻，自己剛進門時，當局長夫人的婆婆，可不是這樣。這話只能心里說說，當年的事，在他們家是諱莫如深，誰提就像揭傷疤一樣。

顧銘和婆婆并排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亮劍》，李幼斌主演，顧銘喜歡看戰(zhàn)爭題材的片子，婆婆也喜歡，唯獨蘇婧玲不感冒，打打殺殺的，看著殺細胞。

“吃飯沒有？”顧銘的視線從電視上移向她。

“吃了。”她脫下高跟鞋，換上卡通熊的棉拖鞋。

還期待顧銘再關(guān)心幾句，可是沒了，他的眼睛又轉(zhuǎn)回到電視屏幕上，母子倆看得很起勁，談?wù)撈饎∏閬怼?/p>

蘇婧玲有些失望，也不再說話，自個兒回了臥室，關(guān)上門，換衣服，洗漱，她把浴霸開到最亮，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變得溫馨。

她仔細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二十八歲了，似乎與這個季節(jié)一樣，從盛夏走過來，已是一朵開得疲憊的花，她覺得心里還有一絲傷感。

脫衣鉆進被窩，冰冷，她屬涼性，天氣越冷身子也越冰涼。

她想顧銘了，暖暖的身體，腿上濃密的汗毛，很性感，在她身上摩擦的時候會讓她莫名興奮。

只有一門之隔，她卻使用了手機。

“顧銘，能進來嗎？”發(fā)了一條短信給他。

摁完發(fā)送，便能清晰地聽到外面“叮咚”一聲。只一分鐘，顧銘就進來了。

“什么事？”顧銘關(guān)上房門。

她撒嬌，“我冷?！?/p>

“加一床毛巾被吧?！彼D(zhuǎn)身從衣柜里取出毛巾被，給她扔在床邊。

她性趣全無。

“我出去了啊?！彼睦锏胫娨暋?/p>

她不吱聲，躺下，拉上被子，沒有動那床毛巾被。他好像并沒注意到這一細節(jié)，已經(jīng)拉開臥室門出去了。

她要的只是一床毛巾被嗎？早上的不愉快，她都可以不在意，她只是想靠近他的身體，只想在他的溫度里融化，這是一個小女人最基本的渴望。他呢，只給了一床毛巾被，如果毛巾被能給她帶來溫暖，她要老公來干嗎？

臥室門，隔開了兩顆都不痛快的心。

顧銘也不痛快，白白地損失了一萬塊錢，還是母親的養(yǎng)老錢，他心里像盛滿了粗顆的沙子，硌得慌。

看電視只不過能讓他暫時忘卻這樣的痛苦，而他也只是想用電視，做短暫的逃避，他也想做一回劇中人，演一場戲，生與死都不過是假的。

真希望這場突然而至的事故，也是假的。而他不用去面對，損失的那筆錢，不用去傷神，如何拯救岌岌可危的面館，如何保住母親投入的四萬多塊養(yǎng)老錢，這一系列后遺癥，讓他有一種四面楚歌的悲涼。

蘇婧玲的示愛他不是不懂，可他無心，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