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靜一靜，聽我講一句。這里不是解決問題的地方，你們最好選出代表，隨后到鹽化集團公司的會議室，市委市政府工作組聽取你們的具體意見！”田地這才發(fā)現，說話的是站在人群里的市委唐秘書長。

沒有想到工人群眾停頓了一刻，整個場面幾乎凝固了，大家你望我，我望你。突然有群眾高聲喊道：“你是什么東西，市長在這里，你打什么官腔！滾出去！”

場面突然混亂起來，又有群眾喊道：“把這個混蛋趕出去，趕出去！”憤怒的群眾開始動手。唐秘書長即刻遭到了工人的群毆，場面失去了控制。

唐秘書長的秘書大聲說：“你們不要胡來，他才是市委領導！”憤怒的群眾說：“你算什么東西，也在這里起哄。你當我們傻子，市長在這里講話，你們出來打岔，揍他！”

眼看著唐秘書長和秘書被工人們暴打，田地急得團團轉。他真不明白，唐秘書長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出來說這樣的話，難道他不明白工人群眾的情緒還沒有平靜嗎？還是另有別的企圖？

武警和公安立即奔跑過來，采取強制措施。田地大聲喊道：“大家都別動手了，金副局長，把你的人馬帶走。高秘書，你去處理唐秘書長他們的問題。”

大家見田地怒吼了，也停止了圍攻。田地說：“大家聽好了，我們是來處理問題的，不是增加矛盾、激化矛盾的。我想，所有的工人兄弟，也不是想來和政府對抗和鬧事的。我剛才說了，你們有什么問題，可以提出來，我們都會負責任地處理，絕不和稀泥！請大家冷靜下來，相信市委市政府處理這起事件的能力和決心?！?/p>

人群這才穩(wěn)定下來，田地見唐秘書長已經離開了現場，就連他的秘書也不見了，他又有些納悶。小高過來，附在他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秘書長在責怪你，說你政治上不成熟。”

面對這樣混亂的場面，田地也顧不了這么多了，沒有理會小高的耳語，而是對他說：“就在這里，你記錄好群眾反映的所有問題。我在這里表態(tài)，所有的問題，明天一定答復。同志們，今天就請大家配合一下，我們集中精力處理自殺工人的事情，你們看好不好？”

工人們見到這位新來的副市長這樣果斷，答復的時間也說了，都通情達理地說：“好的，我們相信市長，明天我們再來聽信。”

就在自殺工人靈堂的一側，臨近的居民搬來一張破舊的小桌子，田地就和小高開始傾聽群眾的呼聲。工人們反映的核心問題有兩個：第一，拖欠工資和各種保險購買；第二，解決好工人們的再就業(yè)和再發(fā)展的問題。當然，還有要求懲治腐敗領導、撤換無為無能領導的，等等。

做好了全面仔細的記錄，田地當著所有工人的面，擲地有聲地表態(tài)：“明天下午兩點，就在鹽化集團公司的大會議室，我給大家一個明確的交代！”工人這才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

而后，田地又開始處理自殺工人的事情。他把財政、公安、民政、鹽化集團公司的領導叫到一起，研究處理的具體方案。小高提醒他說：“田副市長，是不是請示一下唐秘書長？”

田地也真是忙昏了頭，說：“你趕快給他打電話呀！”

電話打通了，唐秘書長的秘書說：“秘書長正在看病?！?/p>

田地有些惱怒，對小高說：“那就算了，現在就進行研究?！?/p>

幾個單位的頭頭腦腦還是第一次匯聚到一起，有幾個局長還沒有見過田地這位從天而降的副市長，突然在他的指揮下做這樣棘手的工作，都顯得很不適應。

田地環(huán)顧了大家一眼，見大家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他對著樓道里的穿衣鏡一看，自己一臉的血污還依稀可見，猛然一看是有點狼狽。面前的這些局長們，說不定明天就會拿他這副模樣當笑談。他心里罵道：這幫老謀深算的東西，怎么就沒有一個人提醒他呢？就連自己的秘書小高也沒有提醒他，這讓他十分費解。但是，在這樣的場合是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去計較了。就算這是笑柄，他也覺得內心無愧，他只是弄不明白這些大小的官員們，怎么一個個都這樣的冷漠。

見大家都坐下了，田地開門見山地說：“各位，多余的套話就不說了，找你們來，就是圍繞工人自殺的事情?！币苍S是他的開場白太不符合常規(guī)，幾個單位頭頭們各自低頭耳語，面部表情有些不屑。

田地不管這些，繼續(xù)說：“你們是知道的，我們這一組的市委市政府工作組，主要負責人是市委唐秘書長。因為他剛才與工人群眾發(fā)生了不愉快，現在還在醫(yī)院治療，所以，我們就只有先研究了?！?/p>

沒有一個局長和書記看他的眼神的，整個會議氣氛顯得十分尷尬。

田地接著說：“群眾的事情無小事，何況是自殺這樣的大事情。老實說，這樣的事情，我也很震驚?，F在工人家屬還在外面等著，我們需要在短時間內拿出一個意見來?！?/p>

財政局長有些坐不住了，他率先說：“我說田副市長，你不是說這一組是市委唐秘書長全面負責的嗎？他不在場，我不知道我們研究什么。研究半天，他要是有不同意見，這個研討不就失去意義了嗎？”

田地的秘書小高也低下了頭，不敢看田地的尷尬表情。

在這些局長面前，田地的確顯得太年輕了，這些常年在基層摸爬滾打的老局長們，沒有把他當成一回事兒。

田地克制地說：“不是說唐秘書長不在，我們的工作就不干了。我會向唐秘書長匯報的，現在是要大家想辦法解決問題?！?/p>

財政局長又說：“我們財政局只負責撥款，只要市長和常務副市長簽字，我們就認賬。至于怎么處理，領導吩咐，我們執(zhí)行就是了?！笨磥恚媲斑@個財政局長不是當了一天兩天的局長，在政府系統(tǒng)的關系也不會是毫無背景的那種，羽翼豐滿，所以他才敢在副市長面前說話肆無忌憚。

田地還是生硬地說：“研討就是要大家出主意，哪個領導都不可能是萬能的?！?/p>

財政局長見田地這樣說了，也只有改換了一種斗爭方式，說道：“我沒有想好，讓其他領導先說吧?！庇职哑で蛱吡嘶貋怼?/p>

田地壓著胸中的怒火，看了眼財政局長身邊的民政局長。這個局長田地是認識的，田地來了之后，他才從市政府副秘書長的位置上調過去的，也算是田地認識的少數都城人了。田地點名道：“民政局的意見呢？”

他萬萬沒有料到，民政局局長的態(tài)度，依然和財政局局長一樣。他說：“田副市長，你是知道的，我剛從市政府調過去，情況都還不大熟悉，對相關的法規(guī)也還需要一段時間學習。這樣的問題，我只能帶回去，讓局里的相關科室研究之后，才能答復。你讓我現在就拿出答案，我確實無能為力?！?/p>

田地停頓了一瞬之后，沒有逼著民政局局長表態(tài)，而是依次往下詢問，公安局、衛(wèi)生局、鹽化集團公司……每一家都說了一大堆解決不了實際問題的話，而后就推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