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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對于我個人來說更是重要的一年,那一年我正式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創(chuàng)造社和民協(xié)在燕大北遷之后的1947年合并了,稱為民主青年聯(lián)盟。1947年的下半年,我被發(fā)展為黨員;1948年2月,我正式宣誓,成為正式黨員。其實在反饑餓反內戰(zhàn)的時期,就有黨員來發(fā)展我,但是我擔心入黨之后不能再專心做學問,沒有答應。到了1947年的下半年,又有個人來找我,讓我入黨。當時我在認識上已經意識到入黨的必要性,但是發(fā)展我的那個人當時在學生中是有名的大炮,我還擔心他是不是黨員,找我最要好的同學商量過。
國民黨發(fā)動“八·一九”大逮捕的時期,當時燕大學生上了國民黨黑名單的一共是32人,名單都在報紙上公布了。我當時是燕大學生會的常委,黑名單上沒有,這讓大家都很奇怪,為什么沒有我?因為平時我也沒少接到國民黨特務的恐嚇信。這里面有個原因,我一直沒有說,因為在過去的時代里,說出來會有麻煩。說穿了其實很簡單,當時我的伯父和北京方面的國民黨有些聯(lián)系,我到北京的時候,伯父事先替我打了招呼。另外我祖母的姐姐的孫子是國民黨軍統(tǒng)方面的特務,當時屬于戴笠方面的紅人,我的舅祖父曾經和他打過招呼:“你這個表弟,你要照顧?!焙髞碛行┤丝催^了我的檔案告訴我,當時我已經上了黑名單,但是到了我的時候,被我的那個表兄看到了,他替我說了一些話,說我還是讀書的人,只是個跟著跑腿的,并不是主要的。就這樣,我沒有上黑名單。反倒幫助當時的同學安全地轉移到解放區(qū)。當時燕大的學生到解放區(qū)要了解交通情況都是通過吳晗,那時候黨要求我搞交通線的工作。哪個同學要走,都是我先通過吳晗,設計好了交通路線護送走。當時黨在城內的美國新聞處還有一個點,負責人是陳鼎文,也是燕大校友。當時同學走的時候都帶著口號,黨員是一個口號,團員是一個口號,盟員又是一個口號。這些口號都是由陳鼎文安排好了,由我再傳達給要走的同學。走的時候,到解放區(qū)的同學在夜里二三點翻過學校的圍墻,按照安排好的路線安全地到達了解放區(qū),當時走了六個人,有兩個人因為生病躲在了亂草堆里。陸志韋校長得知同學們走了之后,才允許在校園外面封鎖校園的國民黨特務進校園搜捕。后來因為情勢緊急,黨組織命令我趕快撤退。我走的那天,到了翁獨健家,翁先生當時正在散步,我跟他講了我要走的事情,他說:“你要走,我贊成。走吧,大形勢就是這樣,應該跟著共產黨走,我要不是腿腳不好我也走?!蹦菚r候我很快就要畢業(yè)了,迫于形勢,我離開了燕園,到了解放區(qū),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側記
燕京大學的選題作了這么久,逐漸接觸到越來越多的關于燕京的資料,甚至外面的一些朋友在做燕京的相關專題時還像回事兒般地向我咨詢。但是對于我自己,則在一步步突破自己的瓶頸。除了那些無法接觸到的、已經逝去的燕京人物,我要做的,是從這些至今健在的燕京人口中得到鮮活的歷史。傳諸于文獻的資料,其實比真實的歷史簡略了許多,比如說成都時期的燕大。在沒有聽丁磐石老人敘述成都燕大的經歷的時候,我腦中的成都燕大的形象是呆板的。
丁磐石的講述瑣碎,充滿細節(jié),相關歷史時期的幾個關鍵點,他都經歷過了。抗戰(zhàn)勝利、燕大北遷復員、大逮捕時期的燕京學生奔赴解放區(qū),雖然有些環(huán)節(jié)丁磐石并非其中的關鍵人物,但是小人物可以見證大歷史,在他的講述里,可以看到一個時代的洪流。
學生有學生的生活,教授有教授的生活,作為學生,丁磐石見證了燕大時期的學生歲月,但是教授們的情形,不知道誰還可以講述?關于成都燕大,我想,大概還會有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