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破綻是蘇雪峰本人。他年輕氣盛,鋒芒畢露,用了短短幾年時間就取得了比他父親顯赫得多的聲名,而那正是老頭子極力避免的。他沒有像他父親那樣十幾年如一日地坐在那間嘈雜小茶館中漠然觀看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因而學會了思考和忍受,他太順了,從出道后就一直戰(zhàn)無不勝,不可抵擋,一直生活在尊敬和奉承之中,從來沒有遭遇任何大的挫折。
他身上有一種獸性的威力,讓人不寒而栗,這有助于讓他成為一位真正的黑道大哥,但是他沒有控制它,合理地使用它,他從不像他父親那樣善于隱藏自己的力量,常常會在無意中得罪很多人。有兩件事可以證明。
去年人大會期間,志得意滿的蘇雪峰跟幾位生意伙伴在下榻的雄風賓館大廳賭博,當晚他們喝了很多酒,將醉未醉,所以毫無顧忌,每個人面前都放著幾寸厚的百元大鈔,來往的客人都驚奇地看著這一群人。賓館屬于另外一位大哥付云川的產(chǎn)業(yè),自然不會出面干涉,但是,這種行為惹怒了一些剛正不阿的人大代表,他們覺得這種時候他們應(yīng)該挺身而出彰顯正氣,于是,舉報電話直接打到了省人大、省政府和省委。最后,某位領(lǐng)導勃然大怒,親自打電話,繞過江城警方,出動數(shù)十名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突然襲擊,包圍了整個賓館。當他們沖進賓館大廳,準備采取抓捕行動的時候,蘇雪峰冷冷一笑,把人大代表證往桌上的錢堆上一丟:“我是人大代表。”然后昂然離開,而其他陪賭的人和觀戰(zhàn)的兄弟全部被警察帶走,每人處以兩萬元重罰。
蘇雪峰走后十分鐘,兩輛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口,從車里跳下一群人來,一個人迅速沖向服務(wù)臺威脅服務(wù)生不許亂動,另外兩個拔出手槍冷冷地指著大廳的幾個保安,一言不發(fā),其他的人從容不迫地開始掃蕩大廳,砸爛一切可以砸爛的物品。他們做得冷靜而且放肆,整個過程持續(xù)了十分鐘,然后他們呼嘯而去,留下一片狼藉的大廳和呆若木雞的酒店工作人員。
付云川得訊后大怒,他也是位跟蘇雪峰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剛剛接手他父親的事業(yè),脾氣同樣火暴,立刻讓酒店報警,但是關(guān)照不能向前來詢問的警察透露這群人有槍的細節(jié)。但是,砸爛一些東西能夠判什么罪呢?威勝公司在警方的關(guān)系遠超于他,付云川不敢跟蘇雪峰翻臉,但他決心要維護一個大哥的尊嚴。他連夜召集所有手下,并指使酒店員工準備第二天上街游行,封堵市政府的大門。幸好局二及時出面,制止了兩個年輕人的胡鬧。最后的結(jié)果是,被警方帶走的人遭受的罰金,由付云川支付,酒店的損失跟現(xiàn)場被收繳的現(xiàn)金抵消,互不追究。事情總算和平解決,但付云川耿耿于懷,在江城,除了蘇雪峰,他的雄風公司基本上算是最強大的黑道團伙了。
第二件事是春節(jié)前夕,威勝公司一位比較重要的小頭目在酒吧與一群狐朋狗友喝酒,他明顯是喝多了,開始得意洋洋地吹噓自己:“在江城,老子就是江城第三!第一是蘇大哥,第二是昌軍大哥。”稍稍知道一些黑道知識的人都清楚他說的是醉話。就算是在威勝公司中,跟他地位不相上下的,起碼有好幾十人。相鄰的一桌人顯然來頭也不小,有人用譏誚和挑釁的眼光掃視他們,這位小頭目毫不客氣地揮著酒瓶往對方頭上砸了過去,并且趁著酒興將酒吧砸得一塌糊涂。出了酒吧,這位神勇發(fā)揮的小頭目實在支持不住,被他的兄弟們送往醫(yī)院洗胃,他大哥的大哥蘇雪峰,立刻也跟著在醫(yī)院出現(xiàn)。
這位小頭目的第一個酒瓶,就砸中了江城政法委一位副書記的頭,蘇雪峰雖然在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醫(yī)院,但被擋了駕。好在這位政法委副書記在政法委一正三副中排名最后,沒有多少實權(quán),他也沒有勇氣真正追究這件事,同時,張揚起來也臉面無光,最后由向明宇出面,動用各方面關(guān)系,請了幾位有頭有臉、難以拒絕的說客,讓蘇雪峰親自道歉,并且賠償才將這件事化解。賠償數(shù)目雖然巨大,但道歉并不十分的真誠,蘇雪峰甚至私下里還有些沾沾自喜。
這兩件事情堅定了曹旭和賀利鋒的決心,雖然沒有這兩件事他們也會發(fā)動進攻。他們的野心已被激發(fā),勢不可擋,利益決定一切,他們和威勝公司就像生長在一片樹葉上的兩只害蟲,為了爭奪食物不得不互咬。
一旦決定,就全力出擊,賀利鋒親自上陣,他的目標是蘇雪峰,一旦發(fā)現(xiàn)蘇雪峰落單,早已準備充分的手下就會帶著武器趕來與他匯合,進行伏擊,同時,精心安排的對威勝公司其他重要人物的襲擊也會同時發(fā)動。一切的關(guān)鍵,在于能否順利干掉敵人的首腦:蘇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