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鈴還需系鈴人?！甭櫳晋楅_始心領(lǐng)神會。

“對，就是這句話，我們只要找出那個人來，就找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p>

“王琪?！甭櫳晋椃磻?yīng)依然迅速，這一次沒有讓局二失望。

一切都明白無誤，王琪肯定死心塌地地投向了曹旭，所以曹旭顯得有恃無恐。他們被從其他幾位大哥反饋回來的信息欺騙了，以為在這種情況下王琪不敢得罪任何一方，而且他也的確把決定招商大樓歸屬的權(quán)力上交給了市政府和招商局，他們拿出了一個公平透明的競標(biāo)方案，但這一切只是煙幕，是一個欺騙性的戰(zhàn)術(shù)撤退。曹旭一直保持沉默，設(shè)置了可怕的埋伏，等待著一擊成功，而他竟然像一個白癡似的被愚弄了，自我陶醉地得意了那么長一段時間。從看守所回來，聶山鷹陷入憤怒和羞愧之中，幸好還不算晚，他總算看破了對方的把戲，得到了教訓(xùn)，多了跟這些人打交道的經(jīng)驗，他還年輕，只要不斷學(xué)習(xí)，小心地前進，他不相信自己對付不了這一群目不識丁的罪犯。

但是，他目前必須要面對的，是如何對付王琪。王琪像一個老式的、堅固的城堡，在競標(biāo)方案發(fā)布會上，他們見過面的，王琪毫不掩飾對聶山鷹的不屑，以一種輕蔑的眼光挑剔地審視著聶山鷹。但聶山鷹沒有在乎，他當(dāng)時以為王琪毫無用處，其他大哥也懶得跟王琪打招呼，聶山鷹更是覺得自己公司的實力雄厚，人才濟濟，他的競標(biāo)方案絕對是所有參與者中做得最好的，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說，他都有實力迎接任何挑戰(zhàn)，如果真的公平競爭的話，他說不上勝券在握，但至少是胸有成竹。但是，王琪像一塊堅硬的石頭，顯示了強大的力量，他們無法繞過他，他給他們上了一課，現(xiàn)在，只得回過頭去重新尋找對付這個老頭的辦法。

最后，聶山鷹決定親自去拜訪王琪，他主動給王琪打電話。在確定了聶山鷹的身份后，王琪好像并不意外，他詢問聶山鷹有什么事，是公事還是私事。聶山鷹遲疑一下，回答說是公事。王琪請聶山鷹去他的辦公室見面。

這注定是一場毫無意義的見面，聶山鷹的進攻遇上了老練的防守，或者說，聶山鷹根本沒有拿出有力的進攻手段，在客氣冷漠地交談半個小時后，聶山鷹沮喪地告辭。他的口才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說服對方，該說些什么，還有，王琪比他遭遇的任何聽眾都要自以為是。王琪的年齡和經(jīng)歷，使他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早已凝固成形，除非是一門口徑極大的大炮，否則難以炸開一個缺口。聶山鷹明白這一點，憑個人的力量，做任何努力都無濟于事，他知趣地放棄了。

他只好再一次向向明宇求教，他勇于承認(rèn)自己的不足，勇于面對自己的失敗。在聽完年輕人的遭遇后，向明宇有片刻的走神。年輕人的作為讓他想起了老頭子。當(dāng)年，他們剛剛出道，賺到的第一桶金是替河壩街拆遷戶爭取補償，那個時候，他們勢單力孤，被人輕視，為了贏得那一場艱苦戰(zhàn)爭的勝利，蘇威勝破釜沉舟，去建委拆遷辦主任的辦公室中拜會這位鐵腕人物，最終，在一場江城男人的較量中，蘇威勝占了上風(fēng)，對方屈服了，一切問題迎刃而解，他們從每一戶拆遷戶手中拿到了一千元手續(xù)費，總共有七萬多元，在當(dāng)時，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也正是從那一次拜訪開始，蘇威勝越界邁入黑道，慢慢崛起，締造著他的王國，開始書寫一個大哥的血腥歷史。

向明宇經(jīng)過考慮，把這個故事簡略地告訴了聶山鷹，然后告訴他，他去拜訪王琪這個行動本身沒有錯誤，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有它的意義。但是，他首先犯的錯誤是，他不應(yīng)該給王琪打電話，這種預(yù)約是非常可笑的，會讓對方有充分的準(zhǔn)備，他應(yīng)該單刀直入，直截了當(dāng)?shù)卣疑祥T去。其次，會面的地點在辦公室顯然也是非常不合適的，這也是預(yù)約的后果。最后，聶山鷹丟失了最關(guān)鍵的一分，他沒有像蘇威勝當(dāng)年一樣，使用赤裸裸的暴力威脅。像王琪這樣在官場中資歷極深，沉浮數(shù)十年，即將退休的老油子，他的強硬和固執(zhí)只針對他的同僚和上級，當(dāng)他面對生命威脅的時候，很可能比戰(zhàn)場上的逃兵還要膽小，事實上，他向曹旭屈服就是證明。他并不懼怕市委書記和市長，在他眼里，他們都是候鳥，曹旭才是扎根在這里，會對他產(chǎn)生巨大影響的人。

但是向明宇也明白，讓聶山鷹對一位政府官員使用暴力威脅，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聶山鷹難以做到。這讓向明宇十分傷感：年輕人總是脫不了理想色彩，身上總是帶著天真的美好愿望，這一次招商大樓的競標(biāo)，已經(jīng)死了這么多人，只要卷進來，誰也無法再保持自己的清白，難道他還不明白？

在向明宇對聶山鷹恨鐵不成鋼的同時，聶山鷹自己也陷入深深的苦惱中，難道只有暴力才是解決困難的唯一辦法？難道像向明宇這樣聰明能干、精通法律的人，最后也會迷信使用暴力解決一切困難？

但現(xiàn)在不是爭論孰是孰非的時候，而是應(yīng)該討論如何解決問題。他們曾經(jīng)峰回路轉(zhuǎn)，柳暗花明，但命運再一次捉弄了他們，突然之間，他們面臨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