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求購香料:價格更廉多多益善(2)

美國的故事 作者:(美)亨德里克·威廉·房龍


中世紀的世界念,對自己枯燥乏味生存方式的簡陋粗俗深感厭惡?;居^念的這一突變很快便反映在生活在西方大陸的人們的衣食住行的各個方面。老一代人 (沿襲所有老一代習慣的人)繼續(xù)喋喋不休地談論祖先們的樸素美德。孩子們對此聳聳肩,一笑了之。他們去過 “大城市”,見多識廣。他們悄悄地等待時機,一旦老的死了,他們就趕忙把客廳粉飾一新,請兩個外來的廚師,把兒子打發(fā)到附近城鎮(zhèn)里去,去學如何做銀行家或工廠主,這樣就會在一生中獲得經過千年的田間勞作都不會創(chuàng)造出來的財富。教會感到不滿了。這是它絕對沒有預料到的后果。唉!凱旋的英雄們不再對那種神圣且不加質疑的熱情感到振奮不已,這種熱情曾是其父輩和祖輩的一大特征。朋友相知可能導致相輕。但敵人相熟往往產生互敬。結果是教堂衰敗。但私人豪宅和裝飾富麗的市政建筑到處拔地而起。我既不說這是好事,也不說這是壞事。我只是在講述一個事實。如果你愿下結論,悉聽尊便。  

在地中海的彼岸,對那種奇怪宗教信仰的熱情也已大減,該宗教信仰通過屠殺俘虜?shù)臄?shù)量來衡量對真主安拉的敬仰??傊?,雙方接受了僵持局面,愿意達成妥協(xié),這對雙方的商人來說意味著財源滾滾。被萬千鐵蹄踐踏的古代通商之路開始修復。羸弱的駱駝再次負重,從卡什加向大馬士革邁進。就像古時候一樣,威尼斯的小帆船和熱那亞的大木船又開始經常往來于亞歷山大和法馬古斯塔之間。因此世界太平,在黎凡特談妥一樁生意的利潤率從零猛增到了400%。接著,發(fā)生了一個重大事件。重大事件往往會改變以后的整個歷史面貌。這一重大事件發(fā)生在13世紀中葉。令人望而生畏的韃靼人踏上了征途,從阿穆爾河到維斯瓦河,面對潮水般涌來的齜牙咧嘴的黃皮膚小鬼,人們驚慌失措,聞風而逃。在逃亡的人群中有一支游牧民族 (至多有兩三百戶人家),自遠古以來他們就在亞洲的心臟地帶和平地生活著。

他們差不多逃到了地中海地區(qū),接著聽說危險已過,便決定重返家園。為了回家,他們必須渡過幼發(fā)拉底河。但是意外發(fā)生了。他們的首領從馬背上失足葬身河中。仍然停留在河西岸的人們驚恐萬分,他們認為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是上天直接發(fā)出的警告,于是要求波斯國王讓他們留在原地。在不到100年的時間里,這個游牧民族已經主宰了這個曾對他們友好相待的帝 國,又一代人之后,他們成為穆罕默德世界公 認的統(tǒng)治者并開始了征服之舉,這一進程最終 使他們的馬尾旗插到了維也納的城門上,也使 “Turk(突厥)”這個詞永遠成為兇殘和勇敢的 代名詞了。 

如果穆斯林暴力突然卷土重來只是一場政 治運動的話,那么情況就不至于那么糟了。但 是一場極端的宗教狂熱席卷了西亞的平原和山 岡。先知穆罕默德死后又過去了六個世紀。在 這期間,他的信徒原有的熱情已經大減?!白嫦?nbsp;的信仰”很不錯,而從香辛調味品、桂皮香料 和靛藍燃料交易中得到的誘人利潤也是很好的  文 蘭東西。不幸的是,這種貿易迫使城市信徒對來自  

地中海彼岸的異教徒友善相待,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生意就是生意,做生意不能反對基督教徒。鄉(xiāng)村和偏僻山谷的居民就不是這樣了。他們對自己的宗教信仰非常虔誠,其突厥領導人在軍事和政治上的成功給他們以鼓舞,于是他們決定讓大城市里誤入歧途的同胞們回歸真正的信仰。托缽僧 (穆罕默德世界的僧侶)在先知穆罕默德的王國里四處云游。他們中有的祈禱,有的狂舞,有的旋轉,有的吼叫。但他們全都宣揚回歸最初沙漠信條的清規(guī)戒律。起初巴格達和大馬士革的商人們嘲笑他們。   

第一批白人的到來但這些 “清教徒”苦心孤詣,非常執(zhí)著。不久商人們停止了嘲笑。又過了不久(由于鄰居被殺害的下場給他們以警告),他們開始只跟同一信仰的教徒做生意。就這樣,正當歐洲人開始對亞洲的某些商品產生依賴之際,商品供應突然中斷了。當然這不是在某一天、某一個星期甚至某一年時間內發(fā)生的。但是那些200多年來源源不斷地流向西方的商品現(xiàn)在突然從歐洲市場上消失了??梢缘玫降墓┴浟⒓幢煌稒C商囤積居奇,價格開始直線上升。賒欠取消了,必須用黃金支付。這在西方是新鮮事。中世紀世界在每天的交易中從不堅持要求現(xiàn)金支付。每個人住的地方跟其他人相距不過箭步之遙。

這個人的豬肉可以換另一個人的幾個雞蛋,這個修道院的蜂蜜可能等著換另一個修道院的食醋。的確,對外貿易一直是堅持用金幣和銀幣支付的。過去用幾塊熏咸肉和幾桶鹽是不可能打發(fā)來自卡利卡特的香料商人的。他們授權在吉達和亞丁的代理商發(fā)貨前,要求預付一筆威尼斯錢幣作為定金。但是現(xiàn)在歐洲市場要求交貨即付現(xiàn)金,事情變得大為復雜了。黃金是必須從國外進口的另外一種貨幣,這種神秘的黃色金屬似乎超越了政教權力。歐洲有一些白銀礦井,但是在奧地利、薩克森和西班牙的山里發(fā)現(xiàn)的少量黃金絕對不能滿足投機商和合法的香料商人生意日益擴大的需要。  

至此,世界上出現(xiàn)了空前的惡性循環(huán)。人們急切地要購買—商品供應日益減少—物價迅速上漲—普遍需要金幣—黃金供應下降—西亞北非的國家接二連三落入殘酷無情的異教徒手中—通商之路一條接著一條無限期關閉—歐洲年輕而有活力的資本主義制度掙扎著以求生存。資本主義制度 (對于這個詞,我們多數(shù)人予以誤解)被指責有很多罪行,種類繁多,罄竹難書。但是就連其最不共戴天的敵人也不能指責其懶惰,或否認其在危機時期能夠迸發(fā)出近乎超自然的能量。

在14世紀上半葉,正是這樣一場危機使西方商業(yè)世界面臨毀滅的危險。我已經談到了雜貨商的困境。他們表達自己的不滿最為積極,呼聲最高。但是歐洲的整個經濟 (歸根結底是指整個宗教、社會、文學、藝術和科學)結構處于瀕臨崩潰的危險之中。實際上,在哥倫布去世12年后,敘利亞和埃及 (從一開始連接東西方的主要通商之路就經過這兩個國家)才被突厥人占領。但是懂得做生意的商人不會坐等到災難降臨的那一天。他們會搶先行動。有關現(xiàn)代商業(yè)驕子的精明能干,我們耳聞甚多,對于時代造就了這一類精英,我們感到無比自豪。而我們往往會以優(yōu)越屈尊的態(tài)度想到中世紀的商人坐在沉悶的窄小房間里,用一臺小小的天平稱量錢幣,同時向兩個伙計口授書信 (或許他還有信件的復寫副本),而且無奈地需要等上半年時間才能收到遠在維堡或諾夫哥羅德的代理商的回信。但這是我們幸福時代的謠傳之一。我們的這個時代喜歡自吹自擂就像鴨子喜歡水一樣。1927年的世界跟1427年或427年的世界實際上是非常相似的。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人。有人聰明伶俐,有人不那么聰明,另外的人則是十足的笨蛋。

最后一種人 (總是占大多數(shù))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第二種人隱隱約約感到必須有所作為,但由于膽小怕事,因此一事無成;第一種人 (占極少數(shù))則甩開膀子,挽起袖子,敢作敢為。通往富庶的東方的陸上道路逐漸關閉了,很好,于是他們就借道南方或西方尋找新的道路。此舉需要在未經探測的大海上航行,看起來幾乎跟我們現(xiàn)在乘飛機去月球一樣行不通。的確,現(xiàn)實中障礙重重,只有夢想家才能克服。  

世界上人才濟濟,經驗豐富的船長能夠通過自身的風濕病預測暴風雨即將到來;訓練有素的天文學家熟知天書,如同我們查閱時間表;冒險家為尋求刺激或金錢,甘冒生命危險。但解決這個問題的是一個不同類型的人———一個從以斯拉的《啟示錄》中獲取靈感的怪才 (在人類的記憶中有人讀過這部關于天堂、地獄和預言的雜書嗎?)———一個職業(yè)推銷員,除非得到一個按期簽字的合同,保證在大洋彼岸的版圖上所發(fā)現(xiàn)的寶石中給他10%,否則決不讓步———一個虛榮驕傲的人,堅持讓別人稱他為 “海軍上將”———一個謙恭的神秘主義者,死時穿的是圣方濟各會修士的破衣爛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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