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悶牌·煙盒·做記號

在賭局上，不只小混混會出賣兄弟朋友，那些受過高等教育、衣著光鮮、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為了贏錢同樣啥事都做得出來，就像那首歌唱的：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我應邀在一個小局上抓老千，就是一個老千騙老同學錢，被叫破后，彼此幾十年的情義一下子斷絕，回想起來，那個被老同學千的朋友，心里得有多難過。

忘記是哪一年了，我的朋友找到我，讓我?guī)退呐笥褎⒔?jīng)理看看斗雞局。他們最早是幾個要好的同學朋友一起玩玩，打發(fā)時間，開始是10元的底錢，升到20元的底錢，再升到50的底錢，最后可能都賭出了火，也可能是幾個急于翻本的想撈回來，就漲到了100的一次底錢。漲到100以后，參與賭博的就不僅僅是他們這幾個了，慢慢一些人通過各種渠道也參與進來。劉經(jīng)理算了算，最近沒少輸。他自己本身對一些洗牌的手法、編輯牌的手法和一些收牌的手法多少通一些，也算一個老玩家了。不過他很少參與那些專業(yè)的賭局，只是在工作之余陪幾個要好的朋友小小玩一玩，當是個娛樂。一是他的工作有點忙，再就是他知道是賭就有騙，所以能很好把握自己。按照我們的行話說：他是一個稍微開點事的人。他覺得后來參與的人里面可能有人出千了，但是具體怎么出千的他不知道，又沒有把柄，只能選擇不玩，就在邊上看眼，巴巴瞅了好幾天也沒看出有什么不對來。后來在一次飯局上知道我，就他朋友讓我去幫看看，看來他也是那種死了也要知道自己為什么死的人吧。等我到局上，才知道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其實那個老千就是劉經(jīng)理最要好的朋友！但是那人一直瞞著他。他出千手法有點特別，劉經(jīng)理當然看不出什么來。他的朋友沒有告訴他的原因很簡單：怕多一個人分成。另外呢，好像也不介意宰他幾刀。但是劉經(jīng)理很精明，有點察覺，只是不能確定。

和他簡單了解了一下，互相套好了話，他就帶我去他們玩的地方。當天，我們吃過晚飯，劉經(jīng)理帶我到一所大學附近，這里路邊有很多小攤，吃的用的都有，生意很火爆。我們穿過旁邊一條小馬路，來到一個很不起眼的居民小區(qū)。停好車，他帶我進了一戶人家。這是一戶兩室一廳的房子，每個房間里都有一張麻將桌。據(jù)劉經(jīng)理說，這里是他們一群朋友搞的地方，一般沒事了呼朋喚友來玩，可以組織四桌麻將。但是后來我看，好像來玩的人都收桌費?？磥磉@也是一家變相的麻將室，設在居民樓里，也不用去辦營業(yè)執(zhí)照，不用上稅，玩大一點不用擔心有人來抓。他們都是玩現(xiàn)金，不是熟人帶來堅決不讓進來。麻將打得比外面棋牌室里的大，他們也經(jīng)常來玩紅五、斗雞。這里還有專門遞茶倒水的人，比起外面的棋牌室，這里很清靜。我們到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有一幫人在打紅五，10元還是20元的記不清了。還有一幫人在另一個房間里打麻將，看起來這兩伙人并不是很熟識，各玩各的，誰也不打擾誰。開始很警覺的給我們開門的那個中年男子認識劉經(jīng)理，他帶我們進入一個向陽的房間，里邊也有一個麻將桌。那個中年男人似乎是這個房子的主人，來回幫著各個房間端茶倒水。

房間里面已經(jīng)有了幾個人了，先到的人看劉經(jīng)理來了，都和他打著招呼。他們一點也不著急開局，只是喝茶，抽煙，聊天，說一些新聞，國際的，國內(nèi)的，一個個可能侃了，說得是天花亂墜。我聽他們之間的對話，這些人好像都混得不錯，都有點小頭銜，不是這個經(jīng)理，就是那個科長的。聽了他們聊了一會兒天才知道，他們大多是老同學，分布在各個行業(yè)。事業(yè)小有成就，沒事就聚集在這里玩。后來又來了幾個，也都是同學關(guān)系，或者是同學帶來的一個單位的朋友。我呢，劉經(jīng)理介紹說是他交到的不錯的哥們，恰好和他一起出來吃飯，吃完飯沒事做，就帶我來這里看看西洋景。在他的介紹詞里，我是個好男人，從來不賭錢，也沒接觸過賭博，所以劉經(jīng)理專門帶我來見識見識。當然，這些都是我倆提前商量好的，劉經(jīng)理的朋友聽了，都過來和我握手，看起來劉經(jīng)理人緣不錯。

大概閑扯了半個小時，看人陸續(xù)來齊了，他們就開始玩了。一共7個人玩，我坐一邊看熱鬧。和我一樣看熱鬧的還有一個女的，是其中一個帶來的，當時介紹她時，也說是來看西洋景賭博的。只是她好像什么都很好奇，什么都要問問。我也只得跟著裝幾下，裝作不懂他們誰大誰小，表現(xiàn)出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樣子。我可不想別人對我起戒備心，只有旁人沒有戒心，我才能很好地看看這個局都有點啥東西。

來之前我就問過劉經(jīng)理，局上誰的嫌疑最大，他也說不出什么來。斗雞這個東西不能單純?nèi){誰贏錢了去確認那人出千的，所以我只能自己一個個的看了。

撲克是這個房主提供的，大家隨意拆開，就是市面上最流行的一般撲克。他們把大小王拿出來，洗牌，挨個搬牌看誰的點最大，第一次點數(shù)最大的坐第一個莊，然后熱火朝天地斗了起來。我就像個傻子一樣坐在那里看。我仔細觀察每個人坐莊時候的洗牌、切牌、發(fā)牌的動作，以及大家看牌的所有過程，希望能從其中看出一些蛛絲馬跡。但是看了半天，啥也沒看出來，基本是一群笨人在玩，而且玩得很隨意。如果其中有人去故意洗一些大牌，或者編輯牌序，多發(fā)牌等，我馬上可以看出來的。但是沒有，一個個牌都洗不利索，手指頭好像怎么也分不開似的?？戳藥兹ξ一九懦擞腥送嫖氖隆Ｋ^的文事是對于純粹靠技術(shù)手法出千的一種稱呼，這種出千方式很難抓到，身上沒有贓。身上有贓的叫武事，比如像偷牌，藏牌，利用道具換牌，等等。文事是純手頭的功夫，抓不了，所以一般不犯事。遇到玩文事的老千只能選擇不玩，或者點醒他，讓他收斂。很多精明的老千玩文事被其他玩家點醒，一般都會找機會補償點醒他的玩家，這樣才有可能在賭桌上繼續(xù)搞事。藏牌、偷牌等容易被人抓到手脖子的，但是根據(jù)我的觀察，還沒有有人在上面偷牌或者藏牌。

可能都是同學加好友的關(guān)系吧，他們之間玩得文縐縐的，有大牌也斗不起來，就是豹子（三張同樣點數(shù)的牌）遇到鐵龍（順子），也簡單幾把就互相謙讓著看牌。這也叫賭博？但是他們確實這樣玩，即便如此，一把底錢也不少，一人下100元的底錢，那就是700，稍微有一兩家跟幾下，一次就過千。雖然有大牌斗不起來，但是有好幾個都喜歡悶牌（就是不看牌直接下注）。遇上悶牌的，那其他看牌的玩家也必須雙倍跟，開牌時必須下四倍才能開。遇上互相都覺得牌不錯，你悶牌，我也跟著悶，可能還有第三個人繼續(xù)跟。沒過兩圈，就有人拿起來看，再勸大家說互相比比看。如果沒人去看的話，一般都是三家四家一起悶，互相都不看。這時就有旁人提議說，大家一人丟500元或者是1000元下去，直接翻開互相比大小，誰大誰拿走。這樣賭得確實很文明，要知道，按照100的底錢，在外面別的局上鐵龍遇上豹子基本能下幾萬的底錢出來。但是這里只是幾千就比牌面大小，都不用花錢買底。好幾家同時悶牌，底錢才能達到桌上最大的數(shù)額，也就5000左右的樣子。看他們一個個事業(yè)有成的樣子，好像都不計較這點錢。這么看，這個局確實像一些多年要好的老同學隨便玩玩打發(fā)時間。

看的過程中，一個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們悶牌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點特別旺盛，他不悶則罷，一悶一般最后比起來都是他的點大。悶牌講究的是不看牌，老千一般采用在撲克背面提前做記號或者利用藥水撲克認牌，這副撲克是藥水撲克？記號撲克？都不是。因為我趁他們玩的時候把他們拿出來的大小王拿在手里，看樣子好像隨意把玩，其實是檢查撲克是不是記號撲克。記號撲克有兩種：人為加工的；工廠專門制作的。不管那種記號，一般都是在撲克上涂抹藥水或者是在撲克背面做一些不顯眼的記號。前期在工廠里直接做的藥水撲克很好分辨，這樣的撲克背面比常用撲克光滑許多倍。有人在撲克背面做一些不起眼的記號，也瞞不過我的眼睛，因為在我所在的城市里流行敦煌撲克，我熟識所有在敦煌撲克背面做記號的方式。上面說的兩種基本被我排除了，因為是晚上玩，點著日光燈。我也注意觀察過所有人的眼睛，誰要是戴隱形眼鏡我也是可以看出來的，玩的過程中我還特意向在桌子上玩的每個人敬煙，并幫他們點上。趁機看看他們的眼睛里是否有隱形的眼鏡，發(fā)現(xiàn)沒有人戴隱形眼鏡。

既然這些都不是，假設這個小子作弊的話，只有邊打邊做了。邊打邊做也是做記號的一種，種類繁多，像我第一部書里寫到的在澳門賭場里我就是這么做的。而我對所有邊打邊做也是精通的，有人在我眼皮下去做，我會注意到。這個小子做得很隱蔽，開始我并沒有留意，后來，他一個看似隨意的動作讓我懷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