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的，”她安慰道，“不要緊的。”

“不要緊嗎？”

“你這是因為受傷，沒什么好難為情的。腦袋上的傷總是會把人的情緒弄得一團糟，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我把窗簾拉開，沒準(zhǔn)兒能讓你振作一點?！?/p>

“我想我還是自己待著比較好。”

她沒理睬他，自顧自拉開了窗簾，博斯眼前立刻出現(xiàn)了二十碼外的另一幢建筑。不過，這倒真的讓他振作了一點：外面的風(fēng)景糟糕得讓他笑了起來。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是在西達斯醫(yī)院――他認(rèn)出了外面那幢醫(yī)療大樓。

護士合上了他的公文包，以便把桌子推到床邊。餐盤里有個碟子，里面盛著索爾茲伯里牛肉餅①、胡蘿卜和土豆。除了一條跟昨晚他在兜里找到的八號球差不多硬的面包卷以外，餐盤里還有一份裝在塑料包里的紅色甜點。眼前的餐盤以及食物的氣味都讓他惡心欲嘔。

“我不吃這個，有糖霜薄脆嗎？”

“你得完完整整地吃頓飯?！?/p>

“可我剛剛睡醒，你們的人讓我一夜沒睡。這我吃不下，讓我覺得惡心?！?/p>

她迅速端起餐盤往門口走去。

“看看有沒有吧，你要的糖霜薄脆。”

出門之前，她回頭對他笑了一笑。

“振作點兒?！?/p>

“好的，處方上就是這么說的?！?/p>

博斯不知道該干什么好，只好無所事事地等著。他想起了自己跟米特爾的遭遇戰(zhàn)，想著當(dāng)時他們都說了些什么，那些話又有什么含義?，F(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的情形似乎有點不對勁。

床邊控制板上傳來“嗶”的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低頭看了看，原來是有電話來了。

“喂？”

“是哈里嗎？”

“是的?！?/p>

“是我，潔茲。你還好嗎？”

博斯沉默良久。他還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準(zhǔn)備好面對這件事情，眼下卻已經(jīng)無處可逃了。

“哈里？”

“我很好。你怎么找到我的？”

“昨天給我打電話的那個人，好像是叫歐汶還是什么的。他――”

“是歐汶警長。”

“沒錯。他又給我打了電話，告訴我你受傷了。電話號碼是他給我的?！?/p>

這讓博斯有點生氣，但他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

“嗯，我沒事，可我也不能說太久?！?/p>

“好的，出了什么事情？”

“說起來話就長了，我不想現(xiàn)在說?！?/p>

這回輪到她陷入了沉默。在這種時候，電話兩端的人都在努力讀解眼前的沉默，試圖領(lǐng)會對方剛才所說的話的意義。

“你知道了，對嗎？”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潔斯敏？”

“我……”

又是沉默。

“你要我現(xiàn)在跟你說嗎？”

“我不知道……”

“他跟你說了什么？”

“誰？”

“歐汶?！?/p>

“不是他說的，這事他不知道。是別的人說的，一個想傷害我的人說的?！?/p>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哈里。我想跟你說當(dāng)時的情況……可我不想在電話里說?！?/p>

他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僅僅是聽到她的聲音，他就覺得自己跟她又有了聯(lián)系，可他必須捫心自問，自己究竟要不要繼續(xù)這段關(guān)系。

“我不知道，潔茲。我得好好想想――”

“聽著，你覺得我該怎么做？一開始就在身上貼個標(biāo)簽來把你嚇跑嗎？你說說看，我該在什么時候跟你說？喝完第一杯檸檬水之后嗎？難道我應(yīng)該說，‘噢，順便提一下，六年前我把跟我住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殺了，因為他試圖在一晚上之內(nèi)強奸我第二次’嗎？這么說合適嗎？”

“潔茲，別……”

“別什么？聽著，連這兒的警察都不相信我的話，我還能指望你嗎？”

他感覺到她在哭。盡管她壓抑著不想讓他聽見，他還是從她充滿孤獨和痛苦的聲音里知道了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