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車開過了幾段蜿蜒的山路,終于到了勐海縣城,我抻長了脖子,蒙蒙細雨阻隔了視線,遠處的青山綠樹間隱約有幾座房屋。李秀珠想馬上趕回她住的寨子里,在車上她就一直沉默寡言,對趙帥的奚落都懶得理睬。本來李秀珠興高采烈地回到家鄉(xiāng),想要孝敬父母,誰知道她爸的腿七年前就斷掉了,但家人一直隱瞞,任誰經(jīng)歷這種事都會傷心。
我實在不放心,想要陪李秀珠回家,但趙帥卻咳嗽了一聲,提醒我此行的目的。李秀珠瞪了趙帥一眼,對我說佛海妖宅并不在縣城,而是在縣城東部的一個寨子旁邊,她家就在那個寨子里。我見天色尚早,勐??h城沒啥可買的,于是就決定跟李秀珠馬不停蹄地去寨子走一遭。一來看看能幫李秀珠什么忙;二來去妖宅的遺址上瞅瞅,也許真能撿到黃金盒子。
寨子離縣城很遠,我們步行至天黑方才到達,趙帥幾次不想再走了,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趕路。這個寨子叫曼籠寨,又臟又偏僻,仿佛一艘綠海中的沉船。夜幕降臨后,寨子就被黑暗吞沒,昏暗的燈光根本起不了作用。曼籠寨有個寨門,門上畫了一些白色的神秘符號,還有鳥、狗的圖騰,看著怪嚇人的。
“寨子不像城里,沒有旅館,你們要是不嫌棄,就住我家吧。”李秀珠回頭對我說。
我猶豫了一下,問道:“不好吧,我們兩個大男人,怎么能……”
“來都來了,你不住我住,總不可能在外面露宿吧?”趙帥倒是很爽快。
李秀珠耐心地解釋:“寨子里的人和外面的人不一樣,他們很好客,不會有那種不干凈的男女思想,你不用擔心?!?/p>
我只是客氣一下,其實心里想的和趙帥說的一樣,要是住山里,搞不好一睡著就被野獸叼去了。曼籠寨不大,天一黑就沒人出來走動,猶如荒山野店。我們摸黑跟著李秀珠往前走,繞了幾條小道,在一座木屋前停了下來。木門沒鎖,李秀珠推門而入,一進去就看見一個老人躺在床上抽大煙,滿屋子都是濃厚的煙霧。
老人看見李秀珠回來,先是一驚,然后大哭,忙一瘸一拐地過來抱住女兒。我和趙帥尷尬地站在一旁,手腳都不知怎么放,正琢磨著是不是要先出去,李秀珠卻馬上跟她老爸介紹我們。李老爹可能太開心了,所以馬上邀我們坐下,說要弄點好吃的待客。我和趙帥旅途勞累,很想痛快地小解,于是就問木屋里有廁所嗎?
李老爹指了指屋后,說那里有間廁所,不過一次只能一個人上。我跟趙帥一起走到屋后,同時商量明天就去妖宅的遺址,若是宅子已被移平,那過幾天就打道回府。趙帥卻有點不情愿,他說一路上看到好幾個少數(shù)民族少女,放京城里一站,那可都是花魁啊,不如在這里住一個月,找不到黃金盒子,找到一個媳婦也不賴。
我們不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走到屋后卻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伙子在對一棵野樹拳打腳踢,口里怒罵著一些聽不懂的方言。我記得李秀珠說她有個弟弟,和這小伙的年紀差不多,估計就是她弟弟。于是,我就朝那小伙子打招呼,小伙子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用蹩腳的普通話問我是誰。我說我是李秀珠的朋友,誰知道小伙子卻朝我們開罵,說屋里的人都不是他家人,然后就跑掉了。
“你看你,熱臉貼冷屁股了吧,也不看看對方是什么人,能隨便搭訕嗎?”趙帥指責我。
“得了吧,快去撒你的尿,撒完了回去吃飯,手記得洗洗!”我說完又看著遠去的小伙子,感覺怪怪的。
吃飯的時候,李秀珠問李老爹,老媽和弟弟哪去了,誰知道李老爹卻說他們都死了。李秀珠緊張地沒敢再問話,我和趙帥也低頭吃飯,大氣都不敢喘。我一邊吃一邊想,屋后的那個小伙子肯定是李秀珠的弟弟,估計和老頭子鬧翻了,所以賭氣不回來吃飯。這種事情我以前經(jīng)常做,老爸總被我弄得七竅生煙,小時候屁股都差點被他打爛了。不過話說回來,李秀珠的老媽去哪兒了,莫非和李老爹鬧不開心,所以躲別人家里去了?
吃飯時,李秀珠沒敢再問家人的事情,只怪李老爹為什么不肯早告訴她腿斷的事情。李老爹老淚縱橫,一個勁兒地說女兒回來就好,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其實我很想問李老爹,他們?yōu)槭裁床鸱鸷Q?,不是說沒人敢接近嗎,荒廢在那里又不礙事,干嗎瞎折騰?不過,我和趙帥都沒問出口,倒是李老爹相中了趙帥,還說趙帥要娶了李秀珠,那他就死而瞑目了。
這一晚,李秀珠一直和李老爹敘舊,我和趙帥沒能插嘴,所以早早地就睡了。因為木屋不大,我就和趙帥擠在一張大床上,可這家伙睡覺不老實,明明睡著了,手卻不老實,竟還摸到我身上來。我被整得睡不著,又想去小便,于是打亮手電就出了房門。深夜的寨子里有很多怪鳥在叫,此起彼伏,嚇得我都快小便失禁了。
瞇著眼睛走到廁所,我解開褲子拉鏈就要尿尿,但忽然覺得不對勁。迷糊地將手電往下一壓,低頭看向散發(fā)惡臭的茅坑,誰知道卻看見一個人半掩在糞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