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和向東重復(fù)著結(jié)尾處Adam為文月寫的一首詩睡去了：

我多希望能與你一同走過一年的四季，從穿著毛衫的冬季到披著短袖的夏季；踏過落滿樹葉的秋季，走進(jìn)我們開始相愛的春季……

我多希望能與你一同在黑暗中等待黎明，讓清晨的露水浸濕你的睫毛，讓霞光包裹你的雙臂；讓我采集香薷為你編織成床，讓我折取艾枝為你把火點燃……

我日夜兼程地為Adam的回憶錄繪制插圖。Adam無論在英文名還是法文名中都是圣經(jīng)中亞當(dāng)?shù)囊馑?，他的夏娃就是文月。在封面設(shè)計上，我別出心裁地讓亞當(dāng)和夏娃相遇在中國花園里。夏娃穿著一個素色的肚兜兒靠在蘋果樹前，亞當(dāng)手持一只紅蘋果站在身邊，夏娃如絲般的秀發(fā)祥云般飄在空中……我用小紅毛毛筆畫在熟宣紙上，掃描時做了些技巧， 整個畫面充滿了懷舊的情趣和時空交錯的想像力。如果時光能夠在我的筆下逆轉(zhuǎn)，我真希望Adam和文月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每完成一張插圖，便拿去給Adam看。他的情況愈來愈糟。他看完我用細(xì)鉛筆畫的那扇門，笑了，顫抖著拉過了我的手吻了我的手背。

“你……和她……一樣……漂亮。她……是我這……一輩子……最想娶的……女人……”

兩個星期后，Adam去世了，他沒能等到書的出版。他帶著他的遺憾走了，去尋找他的東方夢。我后悔沒有在Adam去世前講給他那個古老的中國故事，告訴他一定要在去天堂之前去一趟鬼城，過了奈何橋，見了王婆子，興許王婆子見了老外一高興，稟報了轉(zhuǎn)世司，特赦了Adam轉(zhuǎn)世到人間，雖然他的功力不夠，不能轉(zhuǎn)世成人，或可化作一枝荷花，靜靜守在什剎海的池塘中……

按照他的遺囑，他的房產(chǎn)一部分作為書籍出版的費用，剩下的全部捐獻(xiàn)給慈善機構(gòu)以資助亞洲地區(qū)兒童的教育。Adam 把那只銅鈴留給了我，他把他的夢想留給了我。

最后一次去Adam家的時候，我在那張老藤椅上聽完了張鎬哲的《鏡子 空瓶 三十年》：

我正好從那鏡子看到一個人

在一個走不出來的房間

他的臉在煙幕之中朦朧地浮現(xiàn)著

漂白的記憶

飄動的窗簾

這世界永不會改變

最愛的夢從不會實現(xiàn)

想一想真的沒有幾個三十年

何必在乎最愛什么人

看一看自己那張風(fēng)霜后的臉

到底值得誰來思念

我從他眼中找到故事的起點

卻忘了走到現(xiàn)在要幾年

不知誰把愛情裝在他的空酒瓶里

不小心絆倒

他醉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