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木大師為我做一場法事。”
“敢問女施主和師弟可熟識?”老僧問道。
“很久以前?!?/p>
“敢問施主名號?”
女子猶豫了很久,搖頭道:“我說不得,說了對寺里不好?!?/p>
“那就恕老衲無能為力,”老僧合十垂首。
女子眼簾低垂,雙目中清光如水。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和尚挑著水走過臺階,嘴里似乎低聲哼著曲子,看也不看兩人,搖搖晃晃地進了寺門。女子低頭不語,直到和尚背影即將消失的時候,她忽然抬頭喚道:“木大師!”
那和尚也不回答,還是哼著曲子向前走去,臺階上的老僧搖頭道:“女施主恐怕喊錯人了?!?/p>
“不會錯的,”女子輕輕的說,聲音清晰地送出很遠,“你是木大師,我記得那首曲子?!?/p>
挑水的和尚停下了腳步,臺階上老僧愕然。他當然知道剛才過去的挑水和尚確實是木和尚。當年的方丈曾說木和尚智慧全寺第一,必成一代高僧,著實驚動了杭州城的善男信女??墒悄竞蜕行宰庸殴郑幌矚g和寺里的善信往來,更不喜歡做法事。除了打水掃地,他成天就是邋邋遢遢地在杭州城里逛,素有瘋和尚的稱號,老來更是如此。人們也漸漸對他沒了興趣,現(xiàn)在來寺里的施主沒有一個將他看作高僧,只把他當作一個瘋瘋癲癲的和尚,也沒有人叫他“木大師”,至于指明叫他做法事的,更是絕無僅有。
“我不是木大師,我只是木和尚,木和尚認識的人不多,恐怕沒有見過施主,”木和尚也不回頭,隨口答道。
“見過沒見過都不要緊,只求木和尚幫我做一個法事?!?/p>
“人死萬事空,法事?不做也罷?!蹦竞蜕械?。
“不過是求我自己心安?!?/p>
“你可有心?拿來與我瞧瞧?”
“以前……有過?!?/p>
木和尚聞言回首,放下了肩上的擔子,仔細打量了那女子幾眼道:“何苦說得這樣凄慘?你要做法事,讓別的和尚給你做,有何不可?”
“九泉之下他們有靈,只怕希望你為他們做法事?!?/p>
“拿來我瞧?!蹦竞蜕猩焓值馈?/p>
女子默默的將一個白布包裹遞給木和尚,木和尚打開包裹,露出里面的兩個小壇子,壇子上各用濃墨寫著姓名。木和尚輕輕地念那兩個名字,念了許久,忽然驚道:“他們不是已經(jīng)去徐州了么?”
“他們又回來了,”女子輕聲說,“回來了……”
“那……你是?”木和尚凝視著那女子,微微搖頭。
“我只是其中之一罷了?!?/p>
“好!”木和尚抄起那兩個骨灰壇子大步走進寺里,撞起了大鐘。
鐘聲轟鳴,一時間,寺里所有的和尚都跑了出來,茫然不知所措地圍在一起。一個老和尚也氣喘吁吁的跑到了大殿前,只見木和尚身邊居然站著一個美艷的女子,心里惱火,大聲喝問道:“師弟,這是怎么回事?”
“木和尚只想做一個法事,請各位幫忙,”木和尚合十行禮,臉上瘋瘋顛顛的樣子忽然都不見了。
“法事?這么晚了做什么法事?”老和尚是方丈,呼喝起來大有威風。
“明日就過了頭七,請方丈成全?!迸拥皖^道。
“女施主,不是貧僧怪你,可是你孤身女子夜入寺中,有違寺規(guī)?!狈秸梢娭車鷰讉€小和尚眼神盡往女子身上偷看,心下更怒。
“我在哪里無所謂,只要方丈愿意幫我做這單法事,我立刻就走,”女子輕聲道。
“縱然要做法事,也沒有驚動全寺的道理?!?/p>
“不是這位姑娘要驚動全寺,是木和尚自己要喚來全寺的弟子,”木和尚答道。
“你又發(fā)的什么瘋?”方丈對自己的師弟更是不留面子。
“只因此二人確實值得我們?nèi)聻橹取!蹦竞蜕芯従徴f道。
“既然如此,那好,全寺一夜法會,五十兩銀子,請施主捐了香火罷?!狈秸稍矩澵?,這時候見女子的衣著不像是貧窮的模樣,又起了賺錢的心思。
“我……我沒有錢了,”女子搖頭。
“施主莫非是捉弄我等?”方丈頓時翻了臉。
女子無言,只是微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