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些魚的確是后天變紅的。

但不是被紅紙映紅的。

而是讓它生活在紅色的水里。

它喝進(jìn)去的是紅色，吐出來的是紅色，尿出來的也是紅色。

它整個被紅色浸染，最后成為紅色的魚。

但你必須要確保：紅色的染料是無毒的，魚要變成紅色的前提是不被毒死。

但是，如果你讓這種魚生活在黑色的水里，它會變成黑色。

魚從來不會對人表示忠誠，只對環(huán)境。

什么樣的水就會養(yǎng)出什么樣的魚。

面對陽光，

你閉上眼再睜開眼，

眼前就會出現(xiàn)一片紅霧，

無以言表的溫暖，

無法穿透的朦朧。

21

村子里有一個女瘋子，經(jīng)常會在街道上裸奔。

發(fā)生這件事的時候，整個村子都會轟動。

人們都會變得很興奮，沒有任何同情之心。

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會爭相一睹為快，并不是誰都有這種好運(yùn)氣可以一飽眼福。

在那時，每個人都會忘了她是一個瘋女人。

她還不滿二十歲，但她的身體發(fā)育得驚人，乳房很大，陰毛很密，身體也很白。

她的家人在后面追趕她。

趕上之后，先是用衣服蓋在她的身上，然后就用繩子捆住她。

然后把她抬回家去。

經(jīng)常是衣服蓋不住她的身體，就會有身體的一部分露出來。有時候是大腿，有時候干脆就是整個陰部。

我看到過那個女人奔跑時的身影，跌跌撞撞，談不上任何美感。

我還見過她被包裹起來時瘋狂的表情。

同她的身體比起來，她的面容驚人的老，好像生下來就已經(jīng)是個老婦。

她被關(guān)在一間黑屋子里面。

后來，她的父親不得不把她嫁出去。

她嫁給了山溝里一個叫做黑水的人。

黑水是個啞巴，總是像一潭黑水一樣沉默。

黑水很知道疼自己的老婆，從來不讓她干活。人們說，黑水干活的時候，她會在一個板凳上安靜地坐著剝花生，好像是一個嬰兒。

很奇怪，瘋女人在他的調(diào)教下，居然慢慢變得正常，開始穿衣服。

人們都說這個女人得的是花癡，和男人睡覺，就好了。

她和黑水過了一年多，始終沒有懷孕。

那個男人開始懲罰她。

后來，她用鐮刀把黑水砍傷，在他睡覺的時候。

據(jù)說這件事情并沒有報案，黑水家族的人只是把她在一個黑屋子里鎖了很長的時間。

她居然逃了出來，逃回了她的家鄉(xiāng)。人們覺得很奇怪，那個山村離這里很遠(yuǎn)，足有幾十公里，不知道她是怎么記住的回家的路。讓人們更奇怪的是，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快要生產(chǎn)。

黑水家族的人得到消息之后，又把她拉了回去。

她的男人又出現(xiàn)了一次，他的眼角有一條很長的傷疤，是被女人砍的。

后來，這個女人在臨產(chǎn)的時候死了。她被人匆匆埋葬，連墳頭都沒有。

這是一樁真實事件，是童年的一個噩夢。

小時候，我還總會碰見蒙古癥患者。他們在不同的地方出現(xiàn)，卻有著近乎相同的面目，近乎相同的表情。這經(jīng)常把人弄得神經(jīng)錯亂，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22

我小時候的朋友都和我是一個村子里的人。

這個村子幾乎都是農(nóng)民，在公家單位上班的人不太多。你可以輕易地把他們從一群人里面認(rèn)出來。在過年的時候，一般的農(nóng)民會穿著臃腫的棉衣棉褲，而他們則穿著厚重的黑色或是褐色的呢子大衣，帶著鴨舌帽，口袋里裝著只有過節(jié)時才會抽的好煙。有時候，這些煙的煙盒是白紙包的，他們就會說這是煙廠特供煙，只有有關(guān)系的人才搞得到。因為這種煙很珍貴，所以他們不會亂發(fā)，只給他們認(rèn)為有用的人或是體面的人。這些上班的人差不多都會有輛自行車，這些車都很大很舊，但是經(jīng)常擦拭，所以看起來很結(jié)實。車的后座上通常會捆著一條自行車的內(nèi)胎，污損成黑紅的顏色，是用來綁飯盒的。他們騎著這樣的車去上班的時候，看起來像是騎著馬的將軍。他們和所有碰到的人打著招呼，優(yōu)越感總是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