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聽說這個老先生得了乳腺癌。一個老男人得了乳腺癌,聽著都新鮮,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的!不過,從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我就對他很同情。
和他比起來,三位女老師簡直就是天使。
一位總是穿得像個吉普賽女郎,身上零碎的飾物很多。也許是剛從被窩里起來,她的頭發(fā)總是比較亂,打著小卷的波浪形,隨意地披在肩上,帶有一種亂云飛渡的味道。她的頭發(fā)使她的肩看起來很寬,不是那種不盈一握的嬌弱,卻帶有幾分剛強。印象中她好像還總是披著一塊色彩黯淡的披肩,像極了我印象中的張愛玲。幾年之后,我在北京看到她,她已經(jīng)拿到了赴美國做訪問學者的簽證。
一位女老師很自戀,每次我去系教研室,都看到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對著門口的一面鏡子化妝。聽說她后來想做演員,來到北京,結(jié)果被一個無良導演騙上了床。后果很悲慘,她成了精神病,丈夫也和她離了婚。
一位就是左楠的母親。她是一個很嚴肅的人,平常不茍言笑。
剛進學校的時候,左楠刻意保守著這個秘密,直到大家偶然知道。
左楠和我混在一起之后,一直惴惴不安。
她沒有告訴老師,她是和我在談戀愛。
她不想讓家里知道這件事,讓我過早浮出水面。
或者,她從來沒想過這件事。
她似乎知道,她的家人對我不會有什么好感。
在這點的判斷上,她和我是一致的。
至少她的母親是我的老師,對我很熟悉,對我的惡劣品行想必也是有所耳聞。
73
老師知道我和左楠搞對象的時候,已經(jīng)是我從學校畢業(yè)之后的事了。
兩年大專結(jié)束,我到私立中學上班,而左楠上了“專升本”,繼續(xù)深造。
我從山上下來,給左楠打電話,想約她出來吃飯。
但是,電話是老師接的。
她說,你找左楠有什么事嗎?
我說沒有。
我有點心虛,你總不能對老師說老師好最近工作好嗎身體好嗎我其實沒什么事就是想和您女兒吃吃飯然后上床吧。
老師沉吟了一會兒,好像在抑制住自己的怒氣。她說左楠在學校,今天沒回來,以后沒什么事別再給她打電話了。
這讓我心里很難過,我好像抓不住那個聽筒了。
我雖然還拿著它,老師也還在電話里說著什么,但我覺得已經(jīng)渾身無力,好像被人給操了。
我覺得很受傷。
在我和她的女兒上床之前,一切都很正常。我是她欣賞的學生,她也是我尊敬的老師,我們和平共處,教學相長,互敬互愛。但是,在我和她女兒上床之后,我的心態(tài)就變了,我像一個小偷拿了別人最寶貴的東西,沒有征得主人的同意,我對老師開始畏懼。
老師仿佛是一個抓住了我小辮子的人。根本無須我向她解釋什么,她只要用那種滿臉的滄桑對著我看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不行了,要知道你永遠沒有可能去騙過一個能夠當你老師的人。在她的面前,你永遠是一個孩子。你的話原來是堅挺的,但她只需哈一口氣,你就像一個干了的絲瓜一樣無依無靠地在風里晃蕩起來。
左楠是世家子弟,門第高貴。
我想,老師可能會懷疑我別有所圖。在老師的眼里,不管我的反應再怎么靈敏,我的能力再怎么優(yōu)秀,我都是一只努力往上爬的猴子。
老師是解說員,是指著我的紅屁股向大家介紹的那個人。她拿著話筒,慢條斯理,抑揚頓挫,十分有禮貌、十分有教養(yǎng)、十分有節(jié)奏地向觀眾介紹著我,用一根長長的教鞭。我驚疑地望著底下的那群人,他們根本不會顧及我的羞澀,只是在屏息凝視我身上不同于其他猴子的特征。
還沒等她說完,我就像猴子那樣跳著逃跑了,我不想變得更難堪。我坐在陰暗且騷氣沖天的角落里,憂心忡忡地望著籠子外邊那些人。她猛地看不到我仿佛有些不甘心,她急切地問別人我到哪兒去了,執(zhí)著地尋找著我。